墨西哥，蒙特雷。

摇摇欲坠的天台顶上，一片寂寥而空旷。

哈利·奥斯本站在天台边缘，再往后踏上一步，便要跌进万丈深渊。他粗重地喘着气，汗水沿着脸颊滑落，与尘土混杂在一起，留下斑驳的痕迹。

四面是高高的围墙，将天台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墙头上，警察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们手持武器，目光如炬。

狙击枪的瞄准红点攀上他的脖颈，哈利喉结抖动一下，闭上眼睛。举起双手的同时，听见扩音器在喊他的名字：

“哈利·奥斯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或者，你可以继续抵抗，但后果——”

呼声陡然被掐灭。

与此同时，哈利·奥斯本听见一阵迎面而来的脚步声。睁开眼，满心困惑的他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感受到自己的脉搏在沉重地跳动。

“景末，”一抹苦笑从他嘴角绽开，“好久不见。”

女孩紧绷着脸，不带任何表情地指了指身后：“那群警察都被我定住了，你还不下来吗？”

哈利犹豫片刻，无奈地顺了她的意思，从天台边缘跳下来。

景末的眸光在他身上流转片刻，意识到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哈利·奥斯本穿粗衫烂布的模样，逃亡让他把往日严谨与风度全都丢在一旁。怪不得杰罗姆说，小少爷受不了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

“你看见我，好像没有特别惊讶。”景末问，“你知道我还活着？”

哈利目光在她短发的发尾停留了片刻：“杰罗姆都跟我说了。”

景末眼神复杂：“既然如此，你就没想过要把我杀了？你就不怕我回来向你寻仇吗？”

“……我做不到。”哈利犹豫一下，轻轻说，“把你交给雨果之后我后悔极了，后来得知你并没有死，我——总之，我不能让你死第二次。”

天台上的大风呼啸，尽管哈利的回答声很小，景末还是听清了。她只觉得头顶已逐渐坠落的血红色骄阳似火，让她的后背淌出一身汗。

“别骗了。”景末假装看不见他期冀的眼神，更强迫自己不去想它背后的含义。

她调动自己的五官，做出一个最轻蔑的微笑来，“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你这个假心肠，伪君子，你就是个——”

“——怪物？”哈利很突兀地接上她的话。

嘶哑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冒出来，每字每句都是恨意十足，“你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对吧？在我们还在念书的时候，你就认定了我是一个怪物？所以你离开我，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

景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从没那么说过！”

“你撒谎！”

气氛遽然变得紧张。哈利的手伸向腰间，忽地，亮出一把匕首。

景末目光扫过刀刃，眼底闪过寒光：“果然，这才是你想要的。来啊！”

小绿魔盯着她，忽然，身影一动，鬼魅般朝女孩扑来，短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轨迹。

景末灵巧地躲过一击，在小绿魔回过身挥起第二刀时，与之缠斗起来。

天台顶的空气仿佛沸腾，一种这座城市特有的热浪让两人呼吸急促，发丝很快在烈焰的灼烤下变得湿漉漉，泥土与灰尘充斥进鼻腔，把景末也变得灰头土脸。

这种漫长的、无休止的搏斗不知持续了多久，当小绿魔的攻势变得愈发迟缓，在某一次刀尖冲着景末而来却直接偏了方向的空当，她从裤带里拔出左轮，食指迅速拨动轮盘，风驰电掣中，笔直朝他的腹部扣动扳机。

砰！子弹射出，直中要害。

在小绿魔和她自己诧异的目光里，子弹像果汁机中飞旋的刀片，瞬间穿透他的腹部。

哈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下一瞬，身形猛地一颤，脸上涌现出极致的痛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铛”，一声脆响，匕首被他扔在地上。

空气依旧沸热，可景末浑身上下的血仿佛冷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种无助向她袭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奔到他跟前，用手按住他的伤口。

黏腻的血沾了她满手，她低下头，看不见那片刺眼的鲜红，满世界徒留极致的黑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