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眨眼,从浅眠里醒了过来。
“喂,你是不是冷了?”
杰罗姆几乎一秒之内就注意到她筛糠似的左手,走到旁边拿了条毯子严实地盖住她的小臂。接着,他又望了眼她纹丝不动的身子。
“身上用再盖一条吗?”
“用。”
景末甚至都忘了不好意思,病痛大大降低了她的感知能力,此刻就像失了智似的瘪个嘴在那儿哼哼唧唧。
她好想史蒂芬,她好想斯特兰奇!
虽然那位只是个不靠谱的精神外科医生,但她想念一秒被治愈的超能力。
“好嘞祖宗。”
杰罗姆又抽来一条毛毯把她裹进去,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找了个靠近她小床的矮凳一屁股坐下,撑着下巴用绿莹莹的双眼望着她,隔了很久才不着边地问了句:
“就凭你这小体格,等到了哥谭以后该怎么办?”
景末回望着他,神情懵懵懂懂,表示并没有听懂这句话。
“我才不要去哥谭呢,那里多危险。杰罗姆,纽约的生活苦是苦了点,但机会也很多,而且安全起码有保障。你好不容易才在这儿站稳脚跟,就不要想着回去……”
杰罗姆盯着她因高烧并发而出的潮红脸色,好似醉酒之后的酡颜。
他愣了一下,本想替自己、替哥谭辩解,但那些话还未曾说出口,无数个问题便先占据了他的大脑:
她真是傻得可以了,她的脑袋到底是什么做的,故事制造厂吗?我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惨不忍言的形象?
她是迷糊的,还是醒着的?看她那表情,半梦半醒?那她说的这番话,到底有几番真情、几分假意?
而且,我现在——我到底在这儿做什么呢?
杰罗姆短促地皱起了眉,忽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最近的行径早就慢慢偏离正轨了。
当初他来纽约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接近、了解、观察,卸下她的防备,伺机而动,设下圈套,一击即中。
当初第一次见面,是他故意将咖啡泼在她的白衬衫上,因为她穿那件衣服实在太惹眼,他看了生厌;
她从航天技术部掉到餐饮部,简直天渊之别,也是因为他从中作梗,不然他区区一个保洁身份又如何接近地位举足轻重的她;
那天傍晚她站在后院失魂落魄,结果一个活人就恰好被催眠摔死在她脚边,没错那也是他的杰作,不为别的,纯粹就是为了好玩。
……
可现在呢?
这些天以来,连他自己都发觉他行踪可疑。他有多少天没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了?这还是他吗,在纽约风平浪静了这些时日,他都快变成无数软柿子中的一员了。
别提这些,就说说现在他正在进行的事吧——他为什么要照顾生病的她?怎么,照顾情敌很有意思吗,显得他很伟光正吗?!
恶心。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举止感到恶心。
如果有一天,你抓住她的把柄了——而这一天已然不远了——杰罗姆抿唇,心里想:
到那时你会果断地加害于她吧?你会像以往一样,毫不犹豫地毁掉她,把她送去印地安山实验室吧?
你,会这样做的吧?
“——而且我体质真的不差,我快两年没生过大病了,我指的是因为免疫力低下而得的内科病,意外跌打损伤不算……”
躺在小床里的景末似乎来了劲,根本没注意到杰罗姆的失神,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杰罗姆忽然捂住她的嘴。
景末:“?”
“瞧你嗓子哑的,省省力气吧。”他说,“明天别上班了,回家休息一天怎么样?”
“我觉得我的状态还可以继续——”
“你当我是在心疼你吗?”杰罗姆打断她的话,“你是餐饮部的,为了食品安全以及顾客健康,你身为一个病号就不该去添乱。”
这句话非常有效地将景末原先的措辞噎在肚里。
她闭上嘴,改口道:“……你说的对,那我明天不来了。”
杰罗姆瞥了眼她还被针管穿着的手,偏着脑袋再一次主动:“你手机放哪了?我帮你请假吧。”
作为跨国科技公司的史塔克企业,请假制度自然也比其他企业优化领先了不少。对于请假、早退这种事情,史塔克企业有专门的联网系统,只要打开手机对应移动软件进行提前申请,批准通过之后就会自动生成数据,再无需员工们向上级汇报。
这算是托尼.史塔克为像他一样聪明的天才们提供的福利,而他们餐饮部和保洁员也可以顺带跟着沾点光。
景末扬扬下巴,示意放在她的手提包里。
红发少年翻出了手机,又坐回她床边,低头用手指摁亮了屏幕:“嗯……有密码。”
他装成漫不经心地说。
“0609.”景末边闭目养神边答。
似乎有点难以置信,她竟然如此轻易就把密码给了自己,杰罗姆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连忙试图寻找什么新的话题。
“这串数字,让我猜猜……是生日?”
“对,是我的生日。”
“6月9日?哇,那不就是后天吗!”他突然反应过来,语气再次变得愉悦又跳脱,一如既往的瓦勒斯卡风格,“恭喜你啊卷饼妹,生日快乐!”
听到他的祝福,景末的嘴角悄悄扬起来,她再次睁开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他。
杰罗姆瞧见她眼里全是亮晶晶的小星星。
“谢谢你的祝福,杰罗姆。”她说,脸颊红扑扑的满是憨态,“今年你是第一个。”
天。啊。
好。可。爱。
景末好可爱。
他望着她眼里的小星星,呆呆地坐在那儿宛若被雷劈中。
他突然好想好想哈利,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那么那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