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霭将门重重地摔上,漆黑的楼梯甚至倒映不出她的影子,向上蔓延着的,仍然是一片望不尽的漆黑。
被摔上的房门嘎吱几声响,也归于平静,不再有任何的声音。
程远霭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圈,指尖攥得手心生疼,可她只是轻轻地咬着下唇,神情冷然地盯着脚下的楼梯。
良久,她轻笑一声,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她抬起左手,拂乱额前的碎发,又停住手,苦笑着轻声呢喃。
“原来,我们从前也是这样……”
“这样吗。”
程远霭抿着唇,往日里总是不染纤尘、孤寂冷然的眼眸,此时却好似雪山融化,锋利的眼底,盛着点点快要溢出的晶莹。
她的手颤得厉害,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
“怎么不记得呢。”
程远霭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她在问别人,又好像在问自己。
“我怎那么不记得,日记里写过呢……”
程远霭嗓子眼里挤出一声轻哈,她垂落双手,摸着黑,脚步轻散地朝着楼上缓缓走去。
她的背影在浓重的深夜里,带着一抹难以忽视的落寞。
她走上楼,站在巨大的客厅里。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风声呼呼,吹得四处的帘子晃动。
程远霭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落地窗的方向。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突然不知道自己过去想了什么。
房间里的直播镜头早已关闭,但公共区域的还亮着,此时凌晨虽然观众不多,大部分都只是挂着忙别的,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大厅里的程远霭。
[咦,程远霭怎么没睡?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程远霭本人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她在原地伫立良久,随及又朝着花园外走去,关上通往花园的玻璃门,程远霭坐在白日里坐过的位置。
她刚一坐下,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程远霭没有看,顺手便接了起来。
是任钟打来的。
“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聊的呀,程老师?”任钟大约也才忙完,手机那边伴着些许水声,大约正在浴室泡澡。
程远霭顿了半分钟,她没说话,静静地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任钟倒也不急,见程远霭没有说话,也就换了平板开始放电视。
良久,程远霭才轻声地开口:“任钟,我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吗。”
任钟嗯了一声,又咂舌道:“没啊程老师,您的心思一天一个样,我说你是为了陆芜来的,你自己承认吗?”
“怎么,跟陆芜交谈不顺利?”
程远霭没应声,她将手机放在桌上,靠着椅背,阖上眼眸,静静地接受着大风吹乱身上的每一寸。
照城是没有这样的大风的。只有炎炎夏日里,闷热到快要叫人窒息的阁楼。
程远霭记得,她从小就不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望着天数一天的云都要比望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字要有趣得多。
初三是她第一次尝试去努力学习,因为他们要离婚。她的母亲要离开照城。所以她不得不拼了命的学习,在短时间里考上她母亲要去的城市的学校。
可是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的母亲已经独自离去。
而她本该孤单的世界里,闯进来一个很不讲理的人——陆芜。
她捡回来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她问她是不是想要逃离这里,逃离那个逼仄闷热的阁楼。
陆芜说,和她一起好好学习吧,一起考去更远更远的地方。不要再回到这里。
那是她第二次捧起枯燥又无聊的课本,把永远望着遥远白云的眼睛落下,落到写也写不完的试卷里,落到陆芜的身上。
但是陆芜也从阁楼逃走了。又留下她在闷热的阁楼里,独自背着无聊枯燥的课本。
她以为她会像忘记母亲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忘记陆芜。
“陆芜没有喜欢过我。”程远霭轻声呢喃,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不知怀抱着怎样的情愫,说出这句话。
任钟愣了一秒,也只是应了一声:“嗯。”
“那现在有件事我需要提醒你。”任钟关掉平板,公事公办地道,“你知道的,恋综这个综艺市场已经很饱和了,原本这一个,也掀不起什么热度。”
“即便换了的这个导演,脑子有点病。”
“就目前来看,大众对你、对你和陆芜的关系猜测很多,但陆芜在圈内的名声你也知道,碍于你的原因,可能讨论的负面消息不多,可等到节目结束,就不一定了。”
“我暂时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答复,比如你在节目里最终会选择什么样的结果,我想的也不多,你兢兢业业演戏这么多年,每一个角色都全力去诠释。”
“但认识你这么久,我最近确实突然意识到,很久没有看过你做程远霭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