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哥哥我来背你啊?”方顾唇角勾起,扬起的弧度仿若魔鬼的弯刀。
陈少白挺直背,露出八颗雪白牙齿:“年轻人不怕累,就不劳烦顾哥了。”
“小雨,走,”他又去揽汪雨的脖子,“咱两个探路去。”
方顾看着两人勾肩搭背一路走远,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音。
一转头,看见岑厉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方顾疑惑:“怎么?”
岑厉摇摇头,不再看他,自顾自往前走。
方顾简直莫名其妙,总不会岑厉想要他背吧?
月明星稀,今夜风光正好。
黑布一样的天上缀着无数颗闪烁的光点,巨大的莹白月亮仿佛一颗大珍珠,梦幻得如同童话书里的第一页。
这是罗布林卡雨林最寻常的夜晚,但对于生活在基地里的人来说却是不常见的风景。
方顾枕着胳膊仰躺望天,像今天这样的夜他已经看了五日。
同一片缀满星星的天幕,同一颗闪耀的大珍珠,每次看却又有不同的感触,今夜的月多了一点回家的兴奋。
想着想着,方顾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家,他没想到居然有一日,他也会将这个字与那间冰冷冷的样板房连接。
客厅里的红沙发太扎眼了,方顾默默地想,耳朵一动,一阵轻巧地脚步声响起。
他甚至不用转头也知道来的人是谁。
“你在看什么?”温润的声音好似天上的月,将莹莹白光揉进了一双窄厉的黑眸里。
或许他的茶几上应该放上一只玫瑰。方顾突发奇想。
“今晚的月亮很美。”岑厉声音很轻,柔和如月光,虚虚笼上方顾的眼睛。
黑眸里出现了一张比月亮还美丽的脸。
方顾微微偏头,飘散的眼神一点点凝实,化成一把利刀紧紧盯着。
月亮从天上落了下来,掉进了一双澄澈蓝海。
“可惜美丽的东西是有毒的,”方顾嘲似地轻笑,叹息般感慨,“今晚过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新的畸变体出生。”
世界在经历了大灾变之后,构成整个生物的所有分子发生了颠覆性的突变,
如果说太阳辐射是地球生物畸变的罪源之母,那月亮则为畸变诞生提供了养分。
薄薄的月光里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物质分子,可以加速生物畸变的速度和程度,是名副其实的“催生剂”。
岑厉在方顾身边坐下,一双蓝眸静谧如海。
“方队长,你从来都是这样吗?”他突然发问。
“什么?”方顾斜眼看他。
“透过现象看本质。”
方顾眉头一挑,他莫名觉得这不是在夸他。
“永远理智,永远……”
温润的调子拉长,带着淡淡的冰凉。
“无情。”
“你就像一台机器,强悍,冷静,就连偶尔露出的喜怒哀乐都好像是被程序设置好的一样,我看不透你。”
岑厉幽蓝的眼眸仿佛盛着水,他看向方顾的眼神里纠缠着道不明的情怨。
方顾与他对视:“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岑厉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偏过头不再看方顾,轻飘飘的声音像芦苇荡在风中。
“在我面前,你可以是真正的方顾。”
“难道现在在你面前的我是个假人?”方顾语气戏谑。
“你在伪装。”岑厉转头,定定看着方顾。
“你的情绪是假的,唇角上扬的弧度是假的,眼睛里的冷漠也是假的……”
岑厉每说一句方顾的脸就黑一分。
“其实,只有你偶尔泄露的心是真的。”
到最后,岑厉停下来的时候,方顾脸上的所有色彩褪去。
就连平日那双神采奕奕的黑眸也真的如机器一般,就只是两个圆珠子镶在一尊铁塑里。
冷风吹过,一股看不见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岑教授,你的话太多了。”方顾淡淡开口,眼珠子一转,视线重新投向天上的月。
“或许你可以尝试脱掉你的外壳,冷漠、无情的伪装色纵然可以让你在末世无所不利,
但未尝不会伤害你自己,面具戴久了就很难取下来了,你……”
“岑厉。”冷硬的声音打断了岑厉的话。
方顾唇角勾起,露出一道挑衅的弧度:“你说的是你吧。”
“披着羊皮的狼,你的面具还能取得下来吗?”
岑厉皱眉:“在你面前,我永远是最真实的我。”
“谁信呢。”方顾嗤笑。
两人久久未再言语,风吹散了空气里的火星味儿,只余淡淡的余温飞絮一样飘着,落到两双眼睛里,浸染上一点湿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