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现在逼家里卖竹荪一事?”
“你想先说哪件?”
不愧是新出的头茬好茶,茶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可倒好的茶却渐渐变凉,凉到喝不下去。
“李家......”李秀云的声音模糊像哽在喉咙里断断续续,“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身不由己。”
早有猜测得到证实还是难过。
“不是李家,那是我家。我嫁人三年,那早就是我家了。”
“我知道,我们跟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你也,你也不能......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不知如何与你说。我若不往前走就会被人踩下去。可人要往高处走,难免会伤到其他人。我从未想过害你,这是双赢的事。为何你不明白,李秀才也不明白。赵璋不会亏待你们。”
“我家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不必成为他人马前卒。”
“我不明白。我们三人都是翠竹村出来的,为何不帮我?为何不愿?我们是一样的,互相扶持不是更好吗?”
两人争吵起来,却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李秀云坚信这是双赢的好事。可是顾千阳不明白。顾千阳出身还是太低了,见识不多,看不到她看到的东西。
朝廷党争,哪是你不想你不愿就能避开的?难道李万里想一辈子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九品芝麻官吗?
顾千阳也不懂。为何李秀云如此固执。被外人逼迫与被好友背刺完全不同。
他们真的不一样了!
“我问过夫君,若是以后他当官了,有我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哥儿当夫郎,会不会丢脸。他说不会。人们只会羡慕他。有我这么一个相识于微相濡以沫的夫郎。世间众人所求不同,他求我一人,我也求他一人。所以,我们不一样了。你求的东西我们帮不了。”
“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
顾千阳抹掉眼泪,可是眼睛没有开关,不管怎么抹都抹不干净。他干脆放弃,“今日多谢东家款待,这般好茶只怕我一个乡野哥儿喝不明白,无福消受。”
“张娘子说我是得了天大的恩情才有此机缘。若不是你们念旧情,我来不了这里。在楼里也曾遭多番嘲笑,可是我做得每一件事都尽心尽力,从未出过差错。我领这份工钱也是堂堂正正的。”
顾千阳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听着,不是香满楼要辞退我,是我要辞工。我夫君是举人,我是举人夫郎,将来更有可能当官夫郎。这份活计与我已是不相称。乡下哥儿又如何,我也识字会算术,家中略有薄产,夫君又争气,不比旁的人差。”
“多谢东家几年来的照顾。此一别山高水远,祝东家得偿所愿,生意昌隆。”
说完不等李秀云回复昂着头走出去。他抬头看天不看路,出门时绊到赵宅的门槛差点摔倒。
等回到租住的屋里,磕到的脚趾越来越疼,顾千阳终于忍不住扑到李万里怀里号啕大哭。
李万里搂着人,慌忙给夫郎擦眼泪顺背,“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举人夫郎了。”
顾千阳埋他怀里继续痛哭,“我,出门,被门槛绊到了。”
“脚,疼。”
李万里当即撩起衣裳脱下鞋袜,见人膝盖只有一点将要散尽的淤青。知道这是两人前几日胡闹留下的,没有其他伤口,想来伤的不重。这般痛苦必有其他缘由。
“摔到哪了?”
“哪里来的破门槛?赶明儿我那把刀把它劈去。”
“你把我当小孩哄?没有摔到。”顾千阳哭过一阵,心里好受许多,“那门槛可高了,你赔不起。”
“你先前说的有理。明年若是真中了,我要学更多的东西。我现在就要学。”
“我辞工了。”
李万里确认,这般大哭定是因为李秀云。他轻轻把人揽进怀里,“我一定不会让你哭。”我可比她靠谱多了。
“对了,顾光过几日要到县里了。咱这处小,我想着先寻个住处给他。”
顾光是顾一的儿子,今年已经十五了。李万里准备把人带在身边当书童,明年上京赶考正好带着。
以后要当官,身边不可能没人。除了身边信得过的人,李万里打算买几个下人。经历过末世,他对买下人没什么不适应的。
不过这要等家里的过完关好起来。现在,也是让人牙子关注着,有好的再来找他。
殊不知,顾光带些任务来的。顾千阳肚子没反应,李春花比何玉还愁。特意拉了顾光到无人处嘱咐,“你也到了年纪,婶婶就直说了。到你姐夫身边放机灵点,别让那些个不正经的女子哥儿靠近你姐夫。把你姐夫看好了。”直把顾光说的脸红耳燥。
“真要买人?”顾千阳一时不适应。自己十几年都是这样生活。真有下人还真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光想想就让他不自在。
不过家里越来越好,事情越来越来多,他们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买人是个好选择。总不能让李万里当光杆司令吧。
顾千阳又想起李秀云。李秀云对婢女习以为常的样子。以后,他也会那样吗?
真不敢想,这要让他娘知道了,得多兴奋。谁能想到,他能有这样的日子。
“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你且安心复习便是。”
“交给夫郎,我就放心了。翠竹村谁人不知,我夫郎最为能干。真真叫人红了眼。也就我运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