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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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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为了钱吗?

我是因为无聊。

总要做点事情,才能克制我总想了却自己生命的冲动。

我坚决不要他们的房子,照旧每天悉心照顾他们。

再后来,他们对外声称我是他们的女儿,那个多年前闹脾气离家出走的女儿。

我也很想在死之前体验一下做女儿的感觉,所以,我们达成了默契。

我开始称呼他们为爸爸妈妈,他们索性让我顶替了“王安娜”。

有了这样一个身份,我摇身一变成了来自上海的独生女。

有房有车,父母健在且退休金可观。

我过上了双面生活。

没多久我的“母亲”终于解脱了,去了没有伤痛没有褥疮的天堂,我的“父亲”王德发越发把我视为己出,常常塞钱给我花,而我用这些钱把家里改造地更加适老。

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互相扶持。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以“王安娜”的名字死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是哪天实在觉得无聊,先把这个爸爸杀了,自己再自杀。

然而,有一天,你的名字出现在韩蓉的口中。

-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活到三十多岁,能让我感到好奇的事少之又少。

我亲爱的妹妹,你做到了,你让我不顾一切飞去了新安市。

彼时,你在我眼里只是个身患绝症的可怜女人,一个明明想让丈夫去死,却不肯亲手杀死丈夫的奇怪女人,一个看起来心死很久,却不知为谁撑着最后一口气的无用女人。

你像是盘算了很久很久。第一次见面,你便不紧不慢却又极其细致地向我详细描述了你的“双杀方案”:你要方月华亲手杀死你。

我问你,“警察要是发现真相,他可能会被认为是过失致人死亡,最多坐几年监狱,不会给你偿命。”

你笑着说,“社会性死亡怎么就不算是一种死亡呢?”

-

我亲爱的妹妹,你真的很聪明。

你说你不想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你要让所有人知道方月华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其实在我看来,方月华干的那些事无非是男人劣根性导致的常见事件。

他装逼,他撩骚,他□□,他吃软饭,他以爱为名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其他女人可能只会遇到其中一样,你太倒霉,方月华是个集大成者,你悉数撞上,还由此得了绝症。

你大可以拿起刀把他的胸口戳个透心凉。

为什么要如此曲折地杀死他呢?

你对我的质疑熟视无睹,还故意用激将法阴阳我,“我以为你会比我胆子大些。”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你说的意思:我是姐姐,当姐姐的怎么能比妹妹胆子小呢?

-

你赴死的心极为坚定。

我看着你异常平静地讲述你的赴死方案,像在说吃吃喝喝的琐碎事。

那一刻,我竟从心底升腾出一种惋惜。

心性坚定的人不该把能耐放在这种没有回头路的事上。

若是你没和这个男人结婚,该拥有如何不一样的人生啊!

但,这样的惋惜也不过一瞬,彼时,你是我无聊人生的调味品,协助别人去死,是令我鲜血喷腾的快乐事,我怎么会劝你放弃呢?

-

你很随意地选了个消失的时间:2023年7月14日。

然后又很随意地抬起手指在日历上掠过,指了指8月4日,说:“我要在这一天死。”

一个大活人消失二十二天,足以让这件事发酵膨大,让方月华这个名字广为人知,让他那张具有欺骗性的脸无人不晓。

第一个难点在于怎么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你把我推到镜子前,你有点兴奋地说:“我们的身高、体型、发型都很像。”

是吗?

那一刻我根据你的引导才发现,我们两个若是只看背影的话确实很像,甚至连走路姿势也几乎无差。

我可真是个蠢货啊。

我以为这是上天注定的妙计,好巧不巧我们两个可以以假乱真,哪能想到我和你是异卵双胎的姐妹。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你拉着我在镜子前对比了很久。

你说我们的脸型不像,眼睛很像,你说我们的头发都是黑长直,你说你超级讨厌吃羊肉胡萝卜还有香菜,问我是不是也很讨厌这三样?

我彼时以为你没话找话,甚至有点烦你,我们即便背影相似,也是不同的人,能骗过警察和民众就行,干嘛要比来比去。

我甩开你的手,冷声道:“我一顿不吃羊肉就觉得难受,我生吃胡萝卜,我还把香菜当零食。”

我忘了你当时的表情,也无法获知你当时的心情。

直到我看到我们的母亲和遗像上的父亲……

我和你都长了一双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弯弯的,圆圆的,笑起来很讨喜。

我和你与母亲的发质一样,又黑又粗又硬。

你的脸型和母亲更像些,而我更像父亲。

当然,我和你一样,很讨厌羊肉胡萝卜以及香菜。

-

你彼时定是伤心的。

但你活该。是你不张嘴,是你不认我,是你咎由自取,更狠心的是你。

-

我转过身,问你,“即便我穿你的衣服,假装是你去上海出差,之后我怎么消失?你又藏哪里?”

你看着镜子里的我的背影,歪着头笑了笑,“你不是还能变成男人嘛?”

我大为震惊,甚至在那一瞬想杀了你。

你从未见过我的男装模样,又如何得知我能男女互换?

你说:“我猜的。”

-

我真的很爱你,我亲爱的妹妹。

我爱你的平静,你的疯癫,你的敏锐,你的幽深,你的狡诈,你一切的一切。

我当然不舍得杀你,因为你要在我面前表演一场盛大的“双杀”,这么精彩的戏码,我怎么能错过?

我夸你,“你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你抿唇笑,“事实就是事实。”

-

那时距离7月14日还有大概七个月。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挑选严庄作为我的丈夫,于是我有了充分的理由搬去新安市,住进市肿瘤医院旁边的文汇花园11栋302,和你隔了三层楼,与你比邻而居。这是我以王安娜这个名字唯一结的婚。

我把他当做烟雾弹,他把我表现出来的“爱意”当做最后抵抗命运不公和极限孤独的抓手。

我们只领了证,没办仪式。

这是他提议的,我无所谓。

但他试图在新婚第一晚让我敞开双腿,把我视为己有……那是在找死!

我随手拿起水杯把他的脑袋敲开了花,趁着他昏迷把他绑在了床上。

待他幽幽转醒,我拿出他的癌症诊断证明甩他脸上……

他大为震惊,哭着求我原谅。

他不得不哭,因为他的手腕和脚腕都被我紧紧绑在床上不得动弹,若是我失了疯拿着刀把他剁了,他想哭都哭不出来。

他说他不该不举办婚礼,不该隐瞒病情,不该强行碰我,他要立马把房子转我名下……

我温柔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笑着说:“怪我,怪我没说清楚。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陪你人生这最后几个月……给你好好送终。”

-

你看男人就这么贱!

只要你比他还凶残,他立马秒跪。

-

不得不感慨,严庄真的很幸运。婚后没几天他的身体便急转直下,没力气窥探反抗我。而我也履行职责,轻车熟路照顾他。

我比他的主治医生更了解他的身体,比其他同病房的家属更懂如何应对化疗副作用,我不厌其烦,我仔细有序,我是无可挑剔的妻子……我要把我的“烟雾弹”供养到不再需要的那天。

7月14日早上七点,你穿衣黄色长裙,准时推着行李箱下楼,在302门口停下来……那一刻,我亲爱的丈夫正呼吸急促,向我伸出求援之手。

我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到门口。

门外的你非常平静地把行李箱交给我,越过我快速走进屋里。

门关的一瞬,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扑通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推着行李走出小区,装作无意瞥了下监控,拐个弯钻进了盲区。

两个小时后我换一男装再次回到文汇花园。

严庄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早没了气。

窗帘紧闭,灯也未开。

和尸体相处两小时的你非常平静,但见到男装的我,你不平静了。

你猛然站起来,盯着我的脸,幽幽道:“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我应该长什么样子?

我当时就该发觉的,只可惜我沉浸在马上就要掀起狂风巨浪的兴奋中,压根没注意到你语气的诡谲和表情的幽深。

你或许曾在被母亲咒骂摔打的夜里,边哭边想象我的样子,奢想我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同时又恨我死得那么早那么爽快,徒留你一人受苦。

你那天的语气,好似你对我的长相有些失望,是因为我不符合你的想象,还是因为我更像你讨厌的父亲?

说到这里,你怎么能留下这么多让我不得其解的地方?以至于你死后的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琢磨你,揣想你,讨厌你,思念你以及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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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因为家里死了一个人而惊慌,反而帮我把他挪到床上,把他抓挠的地方抚平,让一切看起来不过是绝症患者正常的生命终点而已。

我瞥见你锁骨下方的红痕,我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双杀计划”业已启动,你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我要小心再小心,撇清和你的一切关系。

你笑了笑,举起双手……套着塑料手套的手。

“我昨晚故意跟他吵了一架,他打了我,我挠了他,现在我的手指甲缝里全是他的DNA。”

你絮絮叨叨说人生的最后数天不能洗手不能洗澡,不能干干净净去死,是你唯一感到遗憾的事。

说着说着,你竟然当着面把黄色长裙脱了下来。

内衣解开,内裤脱下,你赤裸着……你说了句奇怪的话,“看,我长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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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好看的,腿长腰细,拥有和我一样的小巧胸型。

你和我一样白,乍一看像一团冰凉的雪,只是你的胸口、胳膊、手腕、大腿,散布着或褐或青或红的印迹……像被谁胡乱踩踏过。

你盯着我,就这么直直白白不回避。

那时,我压根不懂你的意思。以为你这么做是想告诉我方月华死有余辜,以为这是你决定去死前的疯癫举动而已,以为你有暴露癖或者其他……后来我才明白,我们一母同胞,早在母亲肚子里便赤裸相见,你或许希望我记住你成年的样子,或者,你希望我们再次赤条条相见,就像再次回到我们相见的最初起点。

当然,我还恶意揣摩过你,若是我和你一样没有基因混乱,没有手术改造,没有服用激素,我该和你一样有着一副令人心动的身体。你拥有了我没有的东西,是不是能高过我一头?是不是能抚慰你被母亲的偏心伤透了的心?

彼时我懒得应对你乖张的行为,拿起手机打了120,毕竟我们还有一具尸体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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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擅长哭,尤其在我被改造为女人后。好似我的眼眶深处有一个天然的水库,只要大脑发出指令,就有无尽的水化作泪流出来。

严庄死了,我哭得很生动。除了眼泪止不住地流,连肩膀、手指也加入了表演,它们不停抖动着,摇摇欲坠,我见犹怜。

我扑到他身上,哭着不肯放手,告诉医护人员我们结婚才半年,还没好好爱彼此,还没生个孩子,还没过一周年纪念日……试问,谁看见这一幕不动容?谁听到这些话不伤心?

折腾半天,最终殡仪馆的车还是无情地把严庄拉走了,我通知了他的亲戚。

那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第一次见夫家亲戚竟然是在丈夫的葬礼上。

严庄的突然离世带给他们的冲击,刚开始超过我这个陌生女人的出现,可待我哭着拿出结婚证,以及我很想陪他去死的做派,他们顿时觉得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待我心满意足从殡仪馆回到302,你从阴暗处走出来。

你说:“真正的伤心是没有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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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消失的第三天,你的丈夫终于发觉事情不对劲,赶紧报了警。

我和你躲在窗帘后,看着警车停靠在楼下,紧接着我们又蹑手蹑脚走去门口,同时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警察的脚步声由下及上。

我看着你,你看着我……若有人彼时给我们拍一张照片,你和我,不管是屈膝的姿势,捂耳贴门的小动作,还是唇角下意识含着的嘲讽神态,都一模一样,是对称的,镜像的,是一母同胞才有的默契。

只可惜,当局者迷,我觉得你很烦,为什么要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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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前的二十二天,如你所愿,一切都很热闹,很炸裂,很好玩。

我先是出动了一些“工蚁”在方月华报警后在网上发布零星消息,之后又让她们快速注销账号。

几天后,警察出动很多警力把文汇花园的犄角旮旯翻个遍,当然一无所获。而我趁机安排人拍摄了高清照片:一群穿着白色防护服的警察、明晃晃的警车、垃圾桶、地下室、屋顶水塔等等元素,务必拍出敏感又恐怖的氛围,被我收买的营销号在第一时间将这些照片,添加“杀妻”、“分尸”等吸睛字眼,上传至各大平台。

几乎一夜之间,热度升了,讨论者多了,没多久,你的名字家喻户晓,方月华的名字人尽皆知。

若只是一般杀妻案,只要在家里发现一滴血,案件也就破了。然而彼时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你还活着,那个叫陈秋池的年轻女警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你,或者你的尸身……她陷入了困境,而我和你则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被广为质疑的方月华立马清白得如初雪,如白莲,他打破了大家对这种案件的惯性看法,他从施害者变成了失去妻子的受害者。

他不再相信警察,亲自下场找你,不惜悬赏巨额奖金……

他支棱起来了,他伟大起来了,比我会演,比我会哭,比我还会装深情,比我还变态。

既然他如此配合,那就再帮他烧把火。

我让白珂来烧。

这小姑娘是我的忠实信徒,年纪轻轻却快死了的忠实信徒。

她不过三言两语便劝动方月华直播寻妻。

他像是找到了适合他的新赛道:爱妻深切的可怜人夫。

你第一次看到网友如此评价时,差点笑断气。

他越在网上一脸憔悴说爱你,越有人觉得他有情有义。

他甚至由此吸引了大量粉丝,关注他,心疼他,资助他。

真是有趣啊。

一切如你所料般极速膨胀扩大,好的坏的,泥沙俱下,悉数奔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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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危在旦夕”,可能“已然死亡”,也可能只是“娇妻病发作躲猫猫而已”,你命运未卜,生死未知,明明该是一件令人揪心的事,却成了人们嘴里随意说出的增加话题的热点八卦。

而当一个人成为谈资,便被迫让度了主体权,你的或真或假的信息成了人们任意编纂的语料素材。他们从自己的认知出发,推断你,臆想你,可怜你,甚至羞辱你……你已经不是你,你活在他们的舌尖上,随时成型,随时破裂。

你本人呢?

你躲在302房间里,躲在手机屏幕后,意犹未尽地品味着所有人的留言。

你抬起头,说:“我都有点舍不得死了。怎么能这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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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月华被推上了热度高峰,他站在舆论风口,以摧枯拉朽姿态成了人们追捧的新“玩物”。

怎么能不算一种玩物呢?

整个事件的操盘者,我和你,正坐在舞台下方的VVIP席位上,津津有味地看他演,看他舞。

他以为他是主角?不,他不过是马上就要跌下去摔得稀巴烂的玩物而已。

绕在他身边那些人,沾了我和你的光,看了一出还不错的大戏。

待伪主角坠地,待巨幕拉开,他们才会发现,一切的一切,是我和你站在聚光灯下,操纵着,摆弄着,诱使着所有人一起上台演一出丑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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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妹妹,即便此刻你的尸身已被烧成灰,但你的残骸仍和你生前一样睚眦必报,你的骨头在那个盒子里发出细微的裂开声,那是你在笑……你在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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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你死后,我才发现,连我也被你蒙骗。在我幸灾乐祸、冷眼旁观时早被你挟裹着推上了这个舞台。

你活着的时候在台下看着我表演,死后你导演的这出剧目还在继续。

那些与你,与我相关的人,怎么还能躲在暗处?怎么还能装作无事发生?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活着?

我亲爱的妹妹,我作为最大的“意外”又怎么能让你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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