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阳没多留,等禇良吃完了,略坐一坐,也就回了寝殿。途中清沐轻声道:“殿下,本还以为这么大的事,小褚长史会慌。”
“她久历磨难,这点不算什么,没什么值得慌的。”穆阳脚下轻快,道:“我本担心她太过刚硬,如今却也放了心。有高御史顶着,再加上经统领的干将能手,这件案子看似繁冗,但绝不会拖太久了。”
翌日,云熙脸色十分不好,到了大理寺,金莱一见,心中便存疑,疑她依旧优柔寡断不肯动刑。
然云熙却在走进牢狱前,与她道:“刑罚手段我不懂,具体分寸,托付给你了。”
金莱抬了抬眉眼,见她眸光坚定,倏尔笑道:“云寺丞,你想通了。”
“大是大非,是我浅见,让你见笑了。”云熙抬起自己的右手,笑道:“今日我执笔记录,问询用刑,悉听尊便。”
“好说。这里头的分寸门道,云寺丞若能不惧,学一学还是好的。”金莱侧过身,让云熙先进去,才招呼着手下跟上。
主审官转变态度,金莱放开手脚,却先提审了个才至河务任职未久的人。在金莱猜测,既来未久,即便牵扯也不会太多,权当让云熙开开眼。
哪知才亮出刑具,这个白面书生便双股颤抖,磕磕绊绊道:“罪臣……才调来不过两年……给步总事写写往来文书……”
金莱烧着烙铁,装模作样地在一旁的柴火上按了下,木头瞬时蒸腾出气,她露出不满的神色,复又投入火中,连话也不接。
“罪臣……只是告诉步总事,那个李三水看着不像李三水,步总事颇为惊讶……不!是惊惧。旁的罪臣实在不知!”徐栋瞪圆了眼珠子,开始背起步识的一些书信内容。
然他的话却叫云熙抬起头,看向金莱。两人虽是初识,却十分默契,先着旁人退下。
金莱上前,却又退开来,原是徐栋惊吓之余,下路不紧,稀稀拉拉湿了□□,气味着实难闻。她道:“往下说,步识惊惧,是否对禇长史一行起了敌意?可有着人盯梢?”
“敌意定是有的,是否着人盯着,两位钦使得问老茂!此人是步识家中老仆,若有见不得人的事,步识定让他去做!”徐栋慌忙回答。
站着的女将点了点头,将话题变了问法,徐栋前后所答并无差别,可见都是实话。她转头看向云熙,等她拿来口供,让徐栋签字画押了,才道:“将这二年步识与你的脏钱交出来,皇上如何判决,你心里应该有数。”
徐栋却松了口气,功名钱财,起码保住了命。
押下徐栋,特地嘱咐给他单独关押,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后,金莱问道:“云寺丞与禇长史私交不错?”
云熙颔首,立时明白她的意思,道:“今晚我会与她悄悄提一句,我记录的时候,并非将他的那句话都写进来,徐栋慌乱,没细看。”
“理应如此!”金莱也未料到第一个人就出了意外,但结果喜人,两人绝口不提李三水的事,翻了翻名录,找出那个老茂,也在大理寺看押,便着人提审。
这个人不像徐栋,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金莱还是动了刑,满室肉类的焦糊味。如此连撬带骗,加上军中的手段,老茂终于开了口。
云熙趁势追问禇良一行的事。
“主人觉得她们在太平县逗留太久、威胁太大,当初太平县毁于洪涝,内外百姓没活下来几个人,也都被杀了灭口。主人怕万一被她们察觉到什么,不若先下手。是以着人借着火把节的热闹,引她们出城,同军中护卫分开来,再动手灭口。”老茂坐在刑具的高椅上,喘着粗气瞪着金莱道:“哪晓得竟然被她们逃了性命!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
“你们贪墨杀人、无恶不作,老天迟早收了去。”金莱讽了回去,道:“莫看我,我不做那等恶事,夜里睡得踏实呢。”
老茂素日礼佛,或许是借此平息内心的惶恐畏惧,金莱更是敏锐察觉到这点,兼之刑具,才撬开他的嘴。
云熙手下写的都要冒火星了,金莱泰然自若,接着往下问。便此一人,直到黄昏,也没吐干净。
两人仍将他押在此间,着亲信看管,出了门后,金莱道:“我欲连夜提审,云寺丞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云熙笑道:“先去刑部,大家汇了消息,咱们就回来,一次问完,免得生变。”
“如此甚好。”金莱益发喜欢云熙这份性情,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赶往刑部。
今日各有进展,不在此繁叙。听得云熙、金莱要连夜提审,邓协洛颔首欣慰,道:“如此,老夫就在此,有任何事,着人来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