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你的,若非不好露面,我也想去。”穆阳抬手肘着下腮,道:“难道我去康王府上,会和康王兄起争执么?你放心吧,这些表面功夫,如今我也是会的。此事宜快不宜慢,午后你们出城,我便去一趟康王府。”
一向不喜繁琐的穆阳,这一次出门却是大张旗鼓,特地让清潮备下仪仗,又有春柳护卫左右,坐着四马马车,晃悠悠去了康王府。
康王得了信,匆忙更衣,是在门口才同永嘉汇合,彼此对视,都各生疑虑。待开中门,穆阳公主施施然走进来,康王换上笑脸,迎上去道:“六妹妹果然大好了。”
彼此都不点破,穆阳笑盈盈挽住康王的手臂,与他一起走进王府,又与永嘉一礼,才道:“可不是么?憋了好些时日,无聊得紧。”
三人一起进了正厅分坐,待上了茶水点心,仆人们都退了出去,康王才收敛了神情,望向穆阳,轻声道:“六妹妹,四哥真的不知道。这话对着父皇,对着你,都是真话。”
“我信四哥哥,才着急来一趟。”穆阳从袖袋里取出了百珍楼的契书,道:“底下的人干的畜牲事,四哥哥被蒙蔽,我想你知晓的时候,定是愤怒极了,恨不得尽数斩杀来以证法纪。我来这儿,就是要说与四哥哥,你我骨肉至亲,怎会因佞臣而生嫌隙?即便有误会,当面说清了,怎会给外人挑拨的机会?四哥哥给我这契书,是晓得我最喜欢去百珍楼,是诚心诚意给的。我若不来,岂不是真记了仇,白费四哥哥一番苦心,让外人看笑话了!”
一番话说来娇软俏皮,又藏了三分委屈,康王尽去疑心,笑道:“便是晓得六妹妹喜欢,才挑出来给你。你放心,掌柜厨家伙计都留给你,只是身契一类还得几日。今后四哥哥去挂了账,六妹妹可得应承啊。”
“做生意我可不会,四哥哥要不着人帮衬,只怕这百珍楼风光不了几年。四嫂嫂,你说呢?”穆阳将契书搁下,端起茶杯缓缓喝着,一双眼望向沉默的永嘉。
“六妹妹想学做生意,殿下自然改帮衬。”永嘉不多思索,转而看向康王,道:“百珍楼都舍得,可见殿下诚心,何况选几个老师傅?”
“不错。”康王仍是笑着应下,道:“今夜留在哥哥这里用饭,哥哥先给你讲一讲管铺子看账的心得!”
待穆阳回了家,天色已晚,长史院只有前头亮着灯。穆阳在内书房传了杨繁、清涟,将百珍楼的契书给了清涟,道:“七日后,清涟你去百珍楼,接管生意。”
杨繁怔了怔,偏了眼神细看,确定是百珍楼的契书,才惊讶道:“康王将百珍楼给了殿下?好大的手笔啊。”
“不管怎么说,既是得了,总得好好经营。清涟,你曾经就说过,喜欢做买卖。这百珍楼的买卖,就交给你主理了。”穆阳一语定了人选,又道:“虽说康王兄应了我,连人等也归了我,但不能就叫清涟一个人全顶着。你需要人手,家令还请帮衬。”
“我知道了。”杨繁笑了笑,道:“这是咱家里的事,自该齐心协力。”
清涟喜不自禁,道:“殿下,我定叫这百珍楼更上一层楼!”
有他们两个在,穆阳憋闷了一整个下午的不适才算散开了。杨繁适时道:“殿下,小褚长史着我给即将到来的太平县遗民安排住处,其中有男有女,还是住在春柳的驻地吧。我在西边腾了连着的两个跨院,足够住下了。”
穆阳想了想,那边既挨着春柳,去长史院也不远,确实妥当,便道:“家令思虑周全,药材一类也得预备好了。”
“是。”杨繁应下,又道:“殿下久病初愈,得提醒一句,还是不见这些遗民为上,免得又病着,这公主府可就又没了主事的人了。”
穆阳只好答应,田皖认得她,之前还觉得无妨,如今却知晓还是不见为好。
却说送走穆阳,康王和永嘉同行,低语道:“你觉着六妹妹心里,真信我么?”
“信。”永嘉笑道:“殿下没做过的事,本就没撒谎。六殿下若连这点也看不破,绝不会闹这么大的阵仗来。”
“王妃觉得,六妹妹摆这一出也是做给旁人的?”康王心里有计较,偏偏还是想问永嘉。
“若真心里不信,又要摆出信任殿下的模样,只会寻常登门。可六殿下这般,就是让皇上看到,她信任殿下,兄妹亲厚,绝不会让外人挑拨。”永嘉摇摇头,道:“六殿下聪慧,应是从皇上那边猜到了。或许皇上让六殿下装作不知,她却打了明牌。如此一来,殿下怎肯与亲妹子为此事生嫌隙?毕竟,她活着回来了,河务一案,在皇上的心里,她就是首功。”
“的确,面上不会有什么封赏,但只要父皇记着她的好,自然而然今后会多想着她。”康王很快反应过来,赵诚璋远在平州,隔几年才会回来一趟,又是那么个臭脾气,费尽心思还不如抓住眼前,起码在皇帝眼前,穆阳是很能说上话的。
这份心思他能想到,永嘉自然也了悟,便道:“殿下就大大方方,把百珍楼全给她。隔上半年,六殿下知道了百珍楼的好处,自然更明白你对她是真心爱护,到时候便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