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离开京都,郡主府仍交给思贞打理。一行人并不着急,游山玩水一般,走了二十余日,才到了平州地界。
距离晋州不远的峦昭,是平州不曾经历战乱的安稳城池。早早得了调令的州军,自年后选出的五千人,让年轻一代带着,等在了这座城外。
赵诚璋将至,华墨点了兵马列阵等候,心底是欢喜的。
午后,赵诚璋的马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军阵,与一旁的郁离道:“瞧,他们已经到了。”
郁离的眸子浮上不舍,她知道接下来自己就要并入这支队伍,而赵诚璋会东去湖州,再北上回到平州州府所在。
这点心事她并不隐藏,赵诚璋也看在眼里,微微叹息了一声,道:“郁离。”
思退很有眼色,领着人先前往军阵,与华墨他们先汇合。
赵诚璋下了马,拍了拍乌骓,去牵郁离马匹的缰绳。身前是杀气腾腾的军阵,身后是起伏的山岭。
这份体贴让郁离有些不自在,她趴在马背上,低声道:“郡主……”
“没事,我们晚点过去。”赵诚璋自然回头,直到来到林边,才去伸手道:“下来。”
郁离信赖她,从马背上跳下来,被稳稳接着,被搂进怀里。
“你呀。”赵诚璋的心里软成了一片,紧紧搂着她,用掌心揉着郁离的脑后,道:“最多年底,你回州府来。我们是要一起过年的,不对么?”
“那要是还没剿完呢?”郁离趴在她的肩头,闷闷问着。
“明年再剿!大雪封了路,也就要停了的。”这些话都是之前说过的,赵诚璋仍慢悠悠哄着她,道:“要是不肯做了,便与我一起走。”
“诚璋,你这样对我,太好了。”郁离咬着唇瓣,怕自己恃宠而骄。
“你是我的妻子,你也对我太好了。”赵诚璋深吸口气,道:“难道我舍得与你暂别么?只是我们都有要做的事情罢了。我等着有一天,你会站在和我一样的位次。”
“好。”郁离踮着脚抬起头,自然而然与她接吻,唇齿相依。
荟贤楼被卫居闲包了场,主桌设在楼顶,除了卫居闲,便是四位女官。
卫居闲坐在了主位,倒是和颜悦色,待人齐了落了座,先举盏道:“诸位肯来,同城蓬荜生辉!卫某荣幸啊!”
禇良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道:“不敢当,卫刺史着实叫我等意外。”
“意外什么?你们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卫某是全力支持的。今日河务的总理事也在,等会我为你们引见,方便你们今后行事。”卫居闲倒是直来直往,见其余三人皆以禇良为首,更感激张存中信中的提点,便道:“禇长史,在这里,便放轻松些。”
禇良微微颔首,卫居闲便与她闲聊,见她虽是慎言,却言之有物,不由暗自赞允——难怪未曾考中,却被皇帝选给穆阳殿下为长史。卫居闲才不信这是穆阳自己要的人,皇帝对穆阳的偏爱,这些年他可是看着的,怎会给一个无用之辈呢?
于是越谈越是欣赏,便道:“听闻长史擅书,若得空,定要留墨宝与我。我这个人最喜这些,可惜自己写的是一笔破字。我这里还有一幅小楷,乃六殿下的亲笔,还是当初从懿仁太子处求来的呢。”
席间的“李三水”纹丝未动,正与赛关索说着什么。嚣玉怀抬眼看了看禇良,听她答道:“六殿下擅书,只是下官侍奉殿下日短,还未见过殿下书写小楷,并没有卫刺史的眼福。褚某年少,只是爱书,怎称得上是擅书呢?”
这番话答得滴水不漏,而穆阳心底却觉得无奈——她没见过自己写小楷?这些话真是张口就来呢。
待又饮了几杯,禇良面色如常,嚣玉怀拦了几次,也有些不胜酒力。
河务衙门的人是这个时候请见的,卫居闲率先起身,禇良也跟着站起来,若不是穆阳瞧见她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还真以为她的酒量一夜见长了。
步识是穿了身常服来的,暗红的袍子,边角绣了银丝,很显身份。明明刺史才是一方封疆大吏,步识却是等卫居闲先抬起手了,才跟着行了礼,道:“老卫,吃独食啊?”
卫居闲仍笑着,道:“你也晓得这里狭小,怎是我吃独食?来,这位便是穆阳殿下府上的长史禇良。”随后又引见了其余三人。
禇良按礼制是要行大礼的,但卫居闲拍着她的肩头,着实不便,只好躬身叉手为礼,道:“请步总事恕罪。”
“不必不必!”步识含笑摆摆手,依次看过诸人,才道:“老卫是个贪玩闹的人,将座位设在了这里,摆明了只谈趣闻不论公事!但我既来了,总不好不见。禇长史和三位女官宽心,河务衙门随时恭候几位。皇上的旨意,工部及以下绝无敢逆的。”
他抬起手,自有新的酒杯拿过来,推开了想要阻拦的卫居闲,与禇良道:“今次便如此了,请!”语罢一饮而尽,又将酒杯翻过来。
禇良还能如何?拿过酒杯就咽了下去,道:“下官多谢了。”
卫居闲上前一步,冲步识眨眼,道:“步总事,你们河务衙门人多,一人一杯岂不是要灌死禇长史?我请她来是想走走门道,要一幅六殿下的墨宝!你可不能把人灌醉了,坏了我的好事。”
步识未料到这一层,却不知这是卫居闲拿出来的障眼法,与他嘀咕了几句,才拱手为别,回了自己的雅居饮酒。
只是酒意却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