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可能呀,你真是想得美。”老杜笑了他的异想天开。
关长楼摇了摇头,也知是自己妄想,“不过,我听大商队的人说沈大人要升迁了?”
“是呢,最近很多风声都传了出来,沈大人往上走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具体去哪还没定。”老杜半是喜悦,半是不舍地叹了口气。
“往好了想,这对沈大人来说,是件好事,也是对他在羊角县所做努力的褒奖。”
“正是这个理,所以大家都为沈大人高兴,但终究还是会舍不得,也忐忑,担心下一任县令不能继承沈大人的风格。”老杜低下头,有些发愁。
“哎,你就别多想了,沈大人深思熟虑,定会安排好这一切的。”关长楼拍了拍老杜的肩膀。
“我知,所以邻里街坊讨论到最后,永远都是那句话,相信沈大人。”
“唉,算了,不想了,来来来,吃酒,吃酒。”
夜渐深,月高悬,老杜喝的半醉,被关长楼搀扶着回去。
他路都走的晃荡,嘴里还不忘念叨着沈确。
而此时,我们的沈大人,沈确,正在书房里点着灯埋头苦写。
“沈郎,夜深了,也不急这一会儿,明天再写吧。”孟钰玲披了件薄外套,劝说道。
“还剩最后一些了,我给写完。你别管我了,先去睡吧。”沈确头也不抬,手下的笔也没停。
得知自己要升官的消息后,沈确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羊角县的这个摊子,他也担心后继者不能在他搭好的基础上继续前行。
所以,对于下一任县令的人选,他更希望能从县里提拔。毕竟,比起外来调任的官员,县里提拔的不仅对时情更加了解,还能很好地承接他的政策,不至于造成动荡,影响县里百姓的生活。
思来想去,他在前几天,终于向太守递交了书信,推荐郭县丞担任下一任的县令。
虽说郭县丞比不得应主簿灵活,但却是守成的最佳人选,能完美地继承他的意志和政令,不辜负前期的心血。
但即便是这样,他的脑海里还有许多关于羊角县未来的规划和想法,沈确想在交接之前,把这些规划和想法都写出来,留给他们作参考。
“行吧,那你别写太晚了。”见劝不动,孟钰玲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啪”地一声,门轻轻关上,书房里便只余烛光和夜色与沈确做伴。
忙碌于整理,时间一不留神就飞走。
三天后,沈确收到了太守的回信,他同意了沈确的推荐,同时信中也确认了沈确的官职——凉城通判。最后一只靴子落地,沈确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心中的喜意,就得尽快完成交接。
他抄起书桌上厚厚的手稿,来到了衙里,召来县丞、主簿和典使,关上书房门,说了一个下午。
又过了两天,五天后,孟钰玲和沈母带着仆从完成了行囊的打包。
第六日,大清早,天色朦胧中透着青,沈府门前就已停了几辆马车。
沈确不想劳师动众,也不想把场面弄得很伤感,便想着趁早,悄悄离开。
“东西都齐了吧?”
“都齐了,老爷。”将马车上的家具都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墨竹高声回道。
“行。”
临走之前,沈确在马背上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这个他们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随即便垂下眼眸,遮住了所有的思绪,“走吧,出发!”
一声令下,车队缓缓前行。
马车里,感受到摇晃,小铃铛立即翻过身,推开了小窗,看着外头熟悉的街景一点一点被抛在身后。
与只有三岁多的胖弟弟不同,小铃铛几乎是在羊角县度过了她的童年,这里有她最美好快乐的时光。
“姐姐,你哭啦?”小胖墩沈思原正含着一块饼干吃的喷香,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小铃铛的眼角通红。
“我才没有哭,吃你的饼干吧,别说话。”小铃铛嘴硬地说道,殊不知,浓重的哭腔早就出卖了她。
“哦。”小胖墩被怼了一句,气地鼓起了脸颊,不再管臭姐姐,专心啃起饼干。
得了清净,小铃铛坐在窗边,看着熟悉的景色,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
但看着看着,她直起了身子,遥遥发现了不对。
怎么远处有一片模糊的黑色轮廓?
她忙转过头,呼唤大人:“爹,娘,你们看那是什么?”
孟钰玲和沈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对视了一眼,也满是惊疑。
沈确让车夫放慢速度,渐渐靠近。
距离一点点缩短,视野也一点点清晰,终于,沈确和孟钰玲看清了那模糊的轮廓,竟是密密麻麻的百姓!
他们手里或提着蜡烛,或提着气死风灯,有的眼眶通红,有的已呜咽啜泣。
“你们这……”,沈确一时语塞,“不是说了不用送吗?”
“大人,我们知您不想被打扰,但也请您原谅大家想送您一程的心愿,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违背您的命令。”一位老者从队伍中搀着拐杖走了出来。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吾等感念大人为羊角县所做之一切,也愿大人此去前程似锦,如蛟龙入海,风云际会,大展经纶之才。”
“愿大人前程似锦,大展经论之才!”乌泱泱的百姓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地,齐声喊着他们对沈确最诚挚的祝福。
沈确看着眼前这一幕,闭上了眼。
他跳下马,对着这群百姓鞠了一躬,“沈某在其位,谋其职,感谢诸位在这四年里的支持,此去一别,便是经年,愿诸君安康无忧度春秋。”
说罢,便红着眼眶,直起了身,他怕再待下去,场面难以控制,狠心别过脸,翻身上马,“各位莫送,后会有期。”
“驾”地一声,马蹄高扬。
百姓们虽泪流满面,但还是依言分开了一条道,供沈确等人通过。
一路上,全都是前来送行的百姓。他们咬着牙,泪滑落,目送沈确离去。
“大人,一路走好!”
这声音久久回响,即使离开了羊角县几里地,都还能隐约听见。
“娘,他们为什么要给爹送行?”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小铃铛还在为刚才的画面所深深震撼,不禁问道。
“因为你爹是个好官。”
“好官?”
“对,你爹秉公行事,勤政爱民,清廉自守,以道义为本,行止无愧于天地,自受百姓爱戴。”
“啊~”小铃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爹爹会一直是个好官吗?”
“自然。”孟钰玲透过车窗,望着沈确的背影,相识十年的回忆涌上心头,各种画面交叠,最后凝聚成了眼前之人。
外头,沈确骑马在前,领着车队,迎着太阳的方向前行,就像他们一家未来的缩影一样,走在了光明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