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梁睁眼看来,见付子沐信誓旦旦道:“我已经摸清这个游戏了。”
“哦?”褚梁燃起了一丝期待。
“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天,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没有饿!”
付子沐双眼亮起,“从进来到现在,除了一到晚上就会精神疲惫想要睡觉以外,我们一点都不觉得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这里,我们不用操心店里的营业,不会遇到烦人的客户和砸店的街头混混,不用担心保护费、水电、物业……我们甚至不用饭钱!”
“……啊?”
褚梁几乎能从付子沐那张平静但暗藏激动的脸上看到熊熊燃烧的斗志之火。
“只要我们待在这里,我们就是无敌的!”
付子沐释然一笑,“能进这里,真是太好了。”
褚梁:“……”
所以,说了这么多,意思不就是他想要摆烂吗。
付子沐格外坦然:“这样不好嘛?虽然我没玩过全息游戏,但根据我的经验来看,任何一个游戏的新手大厅都是绝对安全的。”
不管这个《登楼》曾经逼疯了多少人,不管现在有多少人进来,又有多少人通关,只要他们待在这里,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褚梁沉默了,他无言地看着付子沐从玉石上蹦了下来,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以一种慈爱又饱含鼓励的眼神看了他——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被付子沐这么看。
最后,他转身栽入殿堂中镶金的珍奇异宝堆中,扣扣珍珠,摸摸王冠。
他的身影是如此闲适,恰如那头散了一半也懒得扎起来的头发。
……行吧。
当大殿又一次进入黑暗中后,付子沐挑选出今天要临幸的翡翠石床三号,安详地平躺了上去,怀中抱着一块黑色玛瑙,闭上了双眼。
他万万没想到,白天刚说完“待在大厅很安全”的论断,马上就遭到了打脸。
彼时,他睡得正熟,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阵晃动。
他茫然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在走路时。
“……?”付子沐懵了。
两旁的屏风和雕塑在往后移,他第一反应以为自己正在梦游,但很快,他又排除了这个可能——
因为他现在醒了,但他的身体还在动……
付子沐:“……”
他宁可自己还没醒。
什么情况?鬼附体?游戏bug?……
他试图尖叫几声缓解一下惊悚,或是把褚梁喊起来,让他帮忙拦住自己乱动的身体,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仅走动的脚没有办法停下,他还没办法抬手、转头,甚至做不到眨眼。
大殿中的珍宝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澄澈且剔透,散发着别样的魅力,付子沐却顾不上欣赏,脊背一阵一阵地发寒。
他表情僵硬地默默念起唯物主义圣经,乐观地猜测这或许是游戏公司赠送的特殊体验套餐哈哈哈……不行,他笑不出来。
救命!谁来救救他!
很快,付子沐发现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正目的性极强地向同一个方向走去。他看到那通往上层的楼道入口出现在自己面前,并越来越近……直到,“他”抬起脚踏上第一层台阶。
付子沐:“!”
夜晚的楼梯比白天看起来还要让人恐怖,而它通往的上方,藏着把玩家逼疯、让政府忌讳的不知名的恐怖东西。
而此刻,他,走了上去。
付子沐一阵窒息,他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这短短的三十秒内,他平静地回顾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一位普普通通的假花店老板,明码标价地卖假货,靠着微薄的盈利在下城区苟且,难道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一转眼,他的目光装入墙壁上挂着的一面镜子,里面映出他自己的脸。
平日惯常在脑后扎起来的头发散落,凌乱地垂在脸颊两侧,直至肩头。纯黑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头发在夜晚中衬得他皮肤惨白如女鬼。
付子沐的五官俊秀,眉眼如画,平日不笑也仿佛在笑的温润气质中和了藏在其中的锋利的锐意。
——但这只是过去。
宛若古剑出鞘般,那乌黑的双眼从深处浮出压抑的疯狂,寒芒闪烁,似某种神秘又高贵的夜行生物。
忽而,“他”唇角微勾,眼尾下弯,露出一个潋滟的笑来。邀请般开口:
“一起来玩嘛。”
声音低沉又缱绻,像融化后掉进冰水里的糖霜。
“……”
付子沐怀疑,自己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