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沐呆呆地站在楼道间，久久无法回神。哪怕走过楼梯拐角、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后，他依然不敢动弹。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张脸有一天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
就好像，就好像……
付子沐说不上来。
僵硬的姿势让他的肌肉开始发酸，付子沐整个人半垮了下来。抬手一模，冷汗已浸湿了一缕额角的发丝。
或许他现在应该回去。褚梁还大厅里睡觉，他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重新躺回他的翡翠床上闭上眼——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睡意了。
只是……
付子沐转过身，那面镜子依然静静地挂在拐角的墙壁上，光洁的镜面隐约映照出一点殿堂的片影。
他沉默地盯着那镜子许久，半晌，又再次默默转回了身。
还是算了……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只是好奇前面有什么，没错，就是这样。
面前是一段封闭的楼道，楼梯不窄，可以让四五个人并排上下通过，左右两面都是密封的墙壁。付子沐仰了仰脑袋，他看不到这一级一级的台阶最终通向了哪，尽头只有一团浓重的黑。
周围一片寂静，哪怕他努力地放轻脚步，也依然能听到声音。
僵硬的身影在楼梯上迟缓地向前移动着，忽然，前方右侧的墙面上突兀地凹下了一块，一个嵌入墙壁内的房间出现在付子沐面前。
付子沐：……
无人的楼道，无声的黑暗和神秘的房间……
付子沐僵着一张脸，慢慢矮下身，最后斜趴在楼梯上。很快，楼道上多了一条匍匐的爬行生物，紧贴着墙壁的死角拾级而上。
神秘的黑暗房间就在他上方，一阵风吹过他的头顶的发丝，背后传来一阵凉意，付子沐顿时一个激灵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一股脑冲过房间，一路往上。
很好，没有东西追上来。
付子沐撑着墙壁狠狠喘气，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二楼。
楼道在这儿又转了个弯，向右侧延申而去，上面已经暗得连台阶都看不清了。
付子沐没敢继续往上，平复呼吸后，他再一次思考起“要不要回去”这个严肃的问题，随后又很快绝望地发现，他依然没有勇气——
他看向左侧，二楼的入口是一扇红木门。木门虚掩，隐隐有橘红色的暖光透出。
付子沐悄悄凑近门缝，小心翼翼朝里看。
是一间古朴的木头房，里面的每一个家具包括地面都是用红褐色的木头做成了。一根红色的蜡烛亮着火柱，立在一座红木柜上，依稀可见燃烧融化滴落的烛泪。
付子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只有从久远的历史中搬过来的，他忍不住多看了蜡烛两眼。
好像比他动不动就闪频的节能手电筒好用。
黄澄澄的光从烛焰中向四周融化，他清晰地看到那木头柜子上印着的漂亮彩绘，似乎是一幅繁花白鹤飞舞图。
付子沐试探地推开木门，“吱呀——”
寂静的环境中，这声响简直刺耳。他立刻谨慎地扶住门框，慢慢把自己挪了进去。
进去后，他才发现这间房子不大，左右摆满了各种柜子和杂物。
《登楼》的上层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吗？
付子沐转了一圈，探究地向里走去。忽然，他放轻步伐，一座体积比其他都要巨大的拔步床出现在深处，床的顶端几乎已碰到天花板。
这座拔步床实在漂亮，就像一个精致的小阁楼。付子沐惊叹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半掩的柜门旁。
他伸手试探的扒住边缘，打开一条缝——
一座小山……不，是一个像山一样庞大的胖巨人赫然出现。
付子沐：“！”
巨人的体型几乎将整个床全部占据，顶到到床顶。他背对着床外，身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一道打雷般的鼾声在付子沐耳边炸响，将他从呆滞中惊醒。
顿时，黑发青年像受了惊的兔子猛地原地蹿出。他顾不上木板被踩得吱呀作响，撞开木门，冲上三楼楼梯……不对！
他从黑暗不见五指的台阶里狼狈折返，冲了下去。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的！怪物！
在又一次行经那间嵌在墙壁内的神秘房间时，付子沐余光瞥见一只和人一样大的黑影趴在天花板角落。黑影中间鼓起一大团，两边细细的长脚伸出。
“……”巨型蜘蛛？
付子沐脚下一空，从两驱变成了滚动。
他用最后的意志，拼命在滚动中改变自己的方向，越过拐角，着陆大厅。
视野恢复了明亮，大殿已逐渐调换到“白日”。
付子沐仰面朝上，瘫倒在楼梯口，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凉意从身下的地砖透过衣服传来，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还、还活着……
褚梁醒来后，发现身边没有人，而楼梯口多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他来到付子沐身侧，低下头，“……你在做什么？”
付子沐的视野中探出一张熟悉的脸，他头一次觉得这张戴着古板的黑框眼镜、一天到晚板着的脸如此亲切。
“我……”他开口，声音沙哑。
褚梁：“？”
付子沐斟酌了一圈用词，最后平静地总结道：“一场酣畅淋漓的……冒险。”
褚梁：“？？？”
见付子沐横躺在他原本唯恐避之不及的楼梯口，褚梁试图理解他的行为，“你改变主意，决定上楼了？”
付子沐默了默，最终闭上眼，虚弱的气音道：“来都来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先缓缓。
他抱着大殿里的赛博珠宝，试图从冰冰冷冷的财富中汲取一丝暖意。另一边，褚梁已经收拾好包裹，开始催促：
“好了，不要再拖了，我们走吧。”
“是……”付子沐蔫耷耷地动了动。
他第一时间和褚梁分享了自己夜晚的遭遇，严肃地反复强调，然而可惜的是，褚梁并不相信。
“倒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说的……”
褚梁回忆起付子沐挥舞四肢，张牙舞爪向他描绘“幽灵附体”、“魔鬼巨人”、“恐怖魔蜘巢”时的样子，他也很想相信，但是有些困难。
“虽然记不大清楚，但我很确定，这个游戏没有灵异的成分。”褚梁迟疑道，“可能你遇到的是BUG吧。”
这种级别的游戏，竟然也会有BUG吗？
在踏上台阶时，他特意检查了一遍拐角的镜子，镜面上普普通通地映出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