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听过姜韫的声音,却熟悉李元英的名字,柳长郁看到她,几乎是跳起来就指着鼻子骂道:“是你!你个泥腿子敢骂我!”
世家看不起祖上连五代都数不出来的新贵,私底下时常这般称呼他们,但明面上这样骂却是头一回,李元英的脸‘腾’的一下就拉了下来,不等侍女劝阻,她就冲到船头,中气十足的道:“骂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今天连自己弟弟都害,往后还有什么做不出的,我看不如早早打死的好,以免将来为祸家门。”
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连珠炮般的开口:“瞧着倒是人模狗样,就是不知道心肠有多黑,整天自诩出身名门,一会子请名师教养,一会子天资聪颖得大儒夸赞,我呸,连我这个只跟着念过几年学的人都懂的道理你都不知道,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告诉你,今儿个这事我管定了,一会我就叫人敲锣打鼓的把你这半死不活的弟弟送回去,让京城的百姓都好好瞧瞧,礼部侍郎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玩意!”
半死不活的柳长霄:“……”
姜韫看得瞠目结舌,几年不见,好友的战斗力直线上升,连她都自愧弗如,李元英犹不自知,又将柳长郁骂了个狗血淋头。
日常来往的都是世家子弟,柳长郁哪里见过这种骂法,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骂些什么,却都被一一堵了回来。
“李姑娘未免有些咄咄逼人。” 柳玥终于忍不住了,到底是自己堂兄,他丢脸就是柳家丢脸,要是让祖父知道自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回头一样得挨罚。
柳长郁这才看到自家堂妹,顿时如看到救星一般。
“堂兄不过和堂弟闹着玩,都是自家兄弟,难不成真会看着他受难不成,别说是亲长不允,便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自不会袖手旁观。”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掺和人家家事。
“家中姊妹多的,寻常都有个吵嘴,李姑娘难道事事都管么。”
“吵嘴?我看不见得罢。”李元英扬起下巴,指着一旁进气不如出气多的柳长霄道:“没看到他都这样了么。”
姜韫的随行人群中常备大夫和厨娘,此时孔大夫就正在替少年施针,几针下去,柳长霄原本雪白的脸总算多了一丝红意,可整个身子依旧冷得直发抖。
柳玥知道这个堂弟,他不仅自己是庶出,就连他爹都是庶出,在府里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也不知是哪里惹了长郁堂兄。
此时柳长郁也反应了过来,他顺着堂妹的话头,指着李元英道:“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哪日谁家的公子挨了长辈棍棒,也要上门替他说理么,自古父教子,兄教弟乃是常事,偏在你这里就成了十恶不赦,这是什么道理。”
李元英‘啧’了一声:“我眼不瞎,以往军营中,只有对待犯了大过错的的才这样往死里折腾,何况父亲教育儿子也都有个由头,我倒要问问你兄弟犯了什么错,值得你把人弄得只剩一口气。”
姜韫打量着柳氏兄妹,并不言语,只是叫人拿了件衣裳给柳长霄。
柳长霄其实只比姜韫小了一两岁,但因生得瘦弱,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在姜韫眼里与小学生无异,此时感受着少女如长辈看晚辈般的和蔼眼神,不由小脸一红,小手紧紧抓住了递过来的衣裳。
此时听及李元英问起缘故,柳长郁不说话了。
眼见这场闹剧越来越僵,终于有贵女站出来解围:“我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眼下柳小公子也无恙,就这样算了罢。”不如各回各家,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元英瞪大眼睛:“这都不叫大事。”她不敢置信的开口:“难道在你眼里,人命相关只是小事一桩么。”
刚想顺着台阶下的柳玥心中顿生不虞:“李姑娘这是要将我柳家的事管到底了。”虽然还没到气急败坏的地步,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位侍郎千金话中的火气。
李元英连郡夫人都不惧,又怎会怕一个刚及笄的小娘子,她昂首站在船上,默认了柳玥的话,并挑衅的看了柳长郁一眼。
柳长郁终于忍不住了,他指了几个小厮就要上船强行把柳长霄抢回来,然而,不等他们下去,对方船上先响起了兵刃出鞘的声音。
自新帝登基后,全国于兵器管制方面空前严格,京城内除了五城兵马司和巡检司,哪怕你是宗室子弟都不得佩戴武器,违者当以逆臣贼子处置。
柳长郁见李元英身边的几个侍卫掏出兵器,顿时脸都吓白了,就连柳玥一众人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