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风横眉瞪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人看着相貌堂堂,竟能讲出这般不堪的言语。
“你方才说要搏一把,就搏这个?”
秦思狂失笑:“当然不是。男欢女爱在青楼再平常不过嘛!”
“青楼明码标价做生意,讲的是你情我愿,不做奸(咳咳)淫掳掠之事!”
“郑老板莫要动怒,你反正打不过我,喊破喉咙都没用。天底下温柔乡我去得多了,今儿就想见识见识桂花楼怎么伺候人。”
“公子见过哪家青楼老板亲自伺候人?”
“那可由不得你!”
秦思狂大手一挥,只见一道白光从郑晓风眼前划过,“铮铮”几声,乐人手里的箜篌十六弦尽断。扇子去势不停,扇柄撞掉吹箫人手中的箫。不知何时放下画的盖蓬心抬腿一踢,扇子画了个半圆回到秦思狂手里。
乐人惊觉变故,更为凌厉的剑光已到眼前。盖蓬心剑尖一挑,琵琶四弦齐断;再反手一刺,鼓面破裂。
眨眼间,七乐人已去其四,其余人来不及惊叹,眼前忽然出现了流动的山水。黑山白水、苍松枯石竟然都活了。定睛一瞧,原来是四幅卷轴头尾相连,宛若一道屏障,将秦思狂和郑晓风困在里头。画卷宽仅一尺余,但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融进了画里。
秦思狂刚才问翎儿功夫比起凝姬如何,就是想知道她会不会这一招。
持笛的乐人试图上前,盖蓬心冷冷一笑,谁人能轻易从集贤楼十八学士的剑下走过。
此刻,在那水墨天地之间,时和宇的界限都已经模糊了。
郑晓风耳目混沌,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
“桂花楼可不止七个人”
不停流转的幻象中,秦思狂嘴边的笑容格外阴森。
“我说过了,桂花楼有千军万马都没用。此乃幻境,一着不慎即跌入深渊,能破解此阵的唯有郑兄房里那位。”
“你还是不信我的话,所以要搏一把。”
“不错,”秦思狂厉声道,“我倒要看看他舍不舍得你!”
他就是要试试两人是否沆瀣一气,只要温询询出手救人那先前他俩做的局不攻自破。
阖上眼的时候,郑晓风听到了一句叹息。
“但愿四公子不要令你我失望啊……”
静谧夏夜,明月如霜。男人背手赏月,无限沉醉,许久未有动作。
忽有微风拂过衣袂,一下惊醒了他。
“先生?”
夜已深,郑清月怀揣木匣在自家铺子门前站了半天,腿都麻了。
岑乐自个儿提出要到桂花楼喝酒,可是走到门口却说等一等。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郑清月并不蠢钝,桂花楼大门紧锁,里头仙乐声声如往日无异,但无人声喧哗,显而易见有贵客到访。
又过了一会儿,巡夜人第三次路过,郑清月好说歹说,对方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没把二人铐走。
眼瞅快到子时,她忍不住想开口问问究竟要待到何时,就见岑乐抬头仰望桂花楼,神情诧异。她随之转头,天上竟飘散着大片花雨。
郑清月惊呼:“哪来的花?”
花瓣好像是从楼里飞出,在庭院上空乘着风盘旋一阵,漱漱落下。
岑乐纵身一跃,落地时手里拿着一片“花瓣”。他借着月色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半个手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上面隐约能见墨迹。
“这不是花。”
恰好此时大门开了。
岑乐转过身来,对郑清月道:“冯夫人,而今两支筷子都在你手里,在下已经完成嘱托。夫人与兄长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接下来如何抉择自有结果。”
他的语调慢悠悠,温柔坚定,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郑清月郑重点头,提起裙子迈过了门槛。
“所有人都在唱戏,唯有她当真了。”
头顶冷不丁冒出一句戏谑言语,岑乐后退两步,抬眼就瞧见马头墙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头顶皓月当空,身后半庭花雨。
好大的阵势,好大的排场。
“玉公子是跟翎儿姑娘学的躲在墙头偷听别人说话吗?”
那人笑笑,一个翻身,翩然落在他身旁。
岑乐见只有他一人,心下好奇:“翎儿呢,你真把她输给郑晓风了?”
秦思狂回望身后漫天花雨,道:“给郑老板添了麻烦,我让她和盖先生帮着清扫清扫。”
“言下之意,赌约是你赢了。温询询堂堂脂香阁四公子,真为了救你委屈自己,向郑晓风自荐枕席。”
“委屈?先生小看了郑晓风。我只在青楼待到六岁,他可是自小在风月之地长大,‘本事’非同小可。四公子那是享福!”
这下岑乐可来了劲:“这般厉害?”
秦思狂幽幽道:“想亲自见识一番?”
岑乐忽然拉下脸来:“你是不是又跟人打了赌!”
“胡说!”
“哪里胡说了?”
“先生恶意揣测秦某,好不讲理!”
“到底谁不讲理?”
眼看二人争执起来,桂花楼的大门再次敞开。里面走出一仆役,拿着笤帚扫起地来。
客来扫地不为勤,更何况三更半夜,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岑乐脸皮薄,拉着秦思狂说了个字,“走”。
屋顶墙头,两道身影翩跹而过,眨眼间消失在月光下。
夜色浓重如墨,万柳塘渡口,一艘小船悄然驶出。
船舱布帘落下,点上灯,秦思狂将一块画帛碎片放在小几上,往岑乐面前推了推。
“秦某想请先生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