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敛着眉眼,冷笑一声,“你这说的,好像我是什么恶人似的。”
忽然她一愣,又笑了一下,这像是谢逢雪会说的话。
她对宋甲道:“你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也就对左衾有用。”
她提着剑离开,好像来迟昼海闹一场就真的是心血来潮。
妖皇望着剑修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
长夏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坐在屋檐下,旁边放着的是谢逢雪的机关匣子。
小小的谢逢雪也坐在屋檐下陪着她。
“我还以为你会躲在被子里哭,像小时候那样。”
长夏笑着说:“我已经不是小女孩儿啦,师兄。”
她沉着声音:“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很幼稚?”
谢逢雪说:“不会,因为我也想去揍宋甲一顿。”
他半真半假地说:“他嫉妒我们什么呢,不是应该我们嫉妒他吗?”
长夏便不说话了。
因为她是真的嫉妒过宋甲。在宋甲想要她死的那些次里,她也是真的想过让宋甲死的。
“他自己的徒弟当宝贝宠着,要做什么都由着,死之前还眼巴巴过去给人家安排好退路,然后把烂摊子都丢给我们。”
长夏忽然笑了笑,“师兄,我们这样像不像背后说别人坏话的反派。”
谢逢雪道:“没关系,他不是‘主角’,说一说不会遭报应的。”
长夏问:“那左衾是什么?他这么厉害,总不能和我们一样是‘炮灰’吧。”
谢逢雪说:“是给主角送东西的‘老爷爷’。”
长夏忽然又问:“那我是什么?”
青衣小人仰起头,像是真的隔着时空在认真看着她:“夏夏,这一次,你才是‘主角’,心想事成,万事顺遂。”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所以,真的为所欲为一点也没关系。”
长夏忽然愣住,她记得谢逢雪说过,在天道的剧本里面,她永远只是别人的踏脚石。
是他改变了她的命运。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师兄,当主角太累啦。”
她的长辈们都前仆后继去赴死,留下她苍玄的英雄。
“其实我才不适合当救世主,你看我多任性一个人,向来想杀仙杀妖就直接去了,一点大局都不顾。”
谢逢雪温柔地说:“那就不要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做什么都可以?
长夏忽然觉得左衾不是最会惯坏孩子那一个,谢逢雪才是。
她摆摆手,“算啦算啦,谁让我是最厉害的,跟他们计较什么。”
机关匣中,她的师兄依然微笑看着她,没说话,但是好像真的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同意她。
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一会儿,等月上中天,正当她打算收了机关匣的时候,居然有人敲了敲她的院门。
“长夏?”
长夏一边继续自己的动作,一边想,也是稀奇,这人居然开始讲礼节了。
她打开门,是沈思言一张紧锁着眉毛的脸。
长夏抱着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冷嘲热讽道:“你这是做什么?白天多威风。”
沈思言看着她,欲言又止。
长夏干脆又坐回了屋檐下,并朝他招了招手,沈思言沉默着跟了上去,坐在她旁边。
静默了许久,他才道:“你为什么不用裁寿了。”
长夏奇了:“你就只关心这个?”
沈思言垂着眼眸:“我最关心这个。”
于是长夏回答他:“有用上裁寿的时候。”
沈思言继续问:“当你解开杀心的时候?”
长夏便不说话了。
沈思言终于抬起头,他看着长夏,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总说裁寿不能对着自己人,为什么呢?长夏,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你拿着裁寿的时候,总有一天会失控。”
“不能对着自己人的不是裁寿,是你。”
上一次去仙界就应该发现的,那时候长夏就很不对劲。
虽然她杀的是仙人,但是正常人愤怒的时候,发泄的方式会是杀人吗?
她的杀心很重,只是一直掩饰地很好。
以至于他现在回想时,才发现为何长夏那时候非要带着他去仙界。
她应当比那个时候更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不过是给自己上一道保险,希望他能在她失控的时候,阻止她。
晚秋的月色冰凉如水,清冷的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狭长。
长夏平静地开口:“那招你也看到了,裁人生机为己用,这比邪道还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