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被不同的作品赋予不同的意向。大多数时候它更像是悲伤的代名词。但是程澈的生命里许多个难以忘怀的瞬间似乎都和雨有关。初见时的一场雨,让他记了许多年,重逢后曾一起躲过的雨,让他心动未有终期。大雨落下,将那些错过岁月里的沟壑一点点冲刷平整,留下属于他们的未来。
记忆总会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敲打窗子,让人轻而易举地想到年少时光,以及时光里的那个人。
就像此时,玻璃窗被大片水雾占据,密密麻麻的水珠里映出朦胧的城市灯火,变成彩色的光点。宋之珩伸出手指轻轻划出一道印记,窗外的景色就渐渐显露出来。
程澈托腮看着他,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温柔神色。
十几岁的青春潮湿的水气氤氲过四季,是初春时露水的温度,是夏至时可乐汽水的甜意,是深秋时霜花的晶莹,是冬末雪融后的潺潺。
他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雨在心中种下了那颗美好的种子,也许是雨来得太及时,浇灌了这个纯纯的梦,又或是每逢雨天,身边总会有人相伴。青春就是这样日复日一日地走过一段自己也不知道未来的路,沿途的风景都是赠礼。
程澈往他那侧挪了挪,在宋之珩反应过来前,左手已经搭到他的椅背上,右手撑着桌沿。
宋之珩不明所以,抬头看他,这才发现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近到他能从程澈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干什么?”宋之珩问。
程澈在他的眼神里率先投降,所有无法忍受的情绪,写题时浮躁的不安与细密的烦乱全数得到了溶解,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知道怎么接吻吗?”
?!
宋之珩的心跳在那一刻猛然变得剧烈,仿佛一颗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苏醒,迸发出熊熊的火焰。他的耳朵悄悄红了,从未有过的体验、突如其来的心动、以及不能言说的期待都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大概是又懵了。
宋之珩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如果我说知道,你会怎么做?我说不知道,你又会怎么做?”
静寂已久的心弦铮然响动,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回溯和恋爱哪个词语令他如此地耿耿于怀,如鲠在喉。
程澈内心整整一个下午都在精心筹备辞藻与对话,脑海中预演了宋之珩可能给出的种种回应。然而,在与宋之珩目光交汇的刹那,那些精心构建的言语仿佛化作了苍白的纸片,哗啦啦地飘散,最终一无所剩。
他其实也很想问问自己,两个问题,会有两个答案吗。
“会教你,”程澈盯着他,说话时眼睛在发亮,“就算你会我也教。”
程澈的目光落在宋之珩身上时停了很久,宋之珩见他唇瓣轻颤,仿佛要说什么,但他听不清楚,因为他的心又开始乱跳了,几乎要冲出去飞到程澈的身上。
窗缝间涌来的气流吹拂着他的额发,台灯在他脸上摇落下白色的光影。就这样,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程澈本是玩笑一言,想着逗逗宋之珩,却没想到他脸皮这么薄,他看见宋之珩从耳根开始慢慢涨上醒目无比的潮红,还有闭上的眼睛。
寂静催生了气氛的黏腻。宋之珩没有回答,只是睁开眼后眼睫有些颤抖,随后便闭上了眼睛,攥着手指坐在那里,像是受惊之后的呆愣。
亦或是无声的准允。
程澈擅作主张地把这当作了默许。
宋之珩抓着程澈的肩,任由他一遍遍地以唇印丈量他面庞的每一寸。
从唇尖至脸颊、自眉尾到额心,最后程澈捧住他的耳朵,在他盛着墨色湖泊的眼边亲了又亲。
视野有一瞬微茫,宋之珩皱了下眉,在感应到面前人在亲完他眼尾就退开后,不经思考就上前一步重新揪紧了程澈的衣领。
“怎么了?”
宋之珩发现他哑口无言。
他揪着程澈的衣领,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一抹笑,弯着双眸问他。
宋之珩手一按程澈的后脑,他们之间的距离恢复了顷刻前情人间交颈绸缪的不及毫厘。
“你不是要教我接吻吗?”
微喘的气息,凌乱的衣褶,不论多少次对视都变得愈加猛烈的心跳。
“嗯,在教呢。”
宋之珩按住他的头,目光落入他的眼里:“这哪能算接吻啊?你学着点。”
于是所有声音湮入了唇与舌的舞曲。
外面雨下大了,疾速的雨滴穿过云朵横冲直撞地散乱飘到了窗户外,气温正低,仿佛一阵冷风过去就要结冰了一样。
月色明暗不清,游荡过来的几朵乌云偷偷摸摸地遮住了此时世界上唯一的暗光。
被隐去的星光暗淡无言,折射出点点被人半虚构出的爱意。
“……”
很青涩。两张脸都在唇瓣相触上的那一刻红透了,不知所措而小心翼翼地贴着彼此的嘴唇轻碰,抵着鼻尖交融乱了的呼吸。
很柔软。细腻的唇纹吻印契合,软薄的唇肉摩挲缱绻,在不留丝毫缝隙的挤压间渴望更深入的缠绵。
很温暖。在摩擦之中逐渐升高的热度烫人,不自觉抓紧对方,绷出青筋的手臂隔着衣物感知肌肤微颤的情动。
很潮湿。由于宋之珩不久前刚抿完一杯咖啡,唇上晕着泛了碎晶的湿濡感,还覆着一层淡淡的醇涩,悄悄同心上人于这吻中共享。
撬开牙关,将舌尖探入对方的领地,便被另一软舌毫无理由地胡搅蛮缠上。
味蕾相触是在神经上敲响纵火的锣鼓,透明的粘液黏连在唇舌的交.媾中,根种在四壁上灼烧成漫山遍野的野火。
口腔内潮热,唾液牵拉成的丝线如此淫.靡,于喉口的顶.弄被蒙上织网的温馨,遮掩住本性贪婪的索取。
程澈在宋之珩主动送上吻后便再克制不住,搂着人发了狠地深吻,像是把人融为一盘佳肴珍馐再完完整整吞食入腹。
察觉到宋之珩有点喘不过气,他用舌苔刮了一下宋之珩的上颚,意料之中怀里人一抖,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亮晶晶的唇瓣上抹着鲜艳的红媚。
灯光溶白,落在他的脸上,更添一分柔软。
“……你怎么这么熟练。”
程澈眼中的颜色在夜幕中坦荡得彻底,忽地涌上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我说我无师自通,你信不信?”
宋之珩在他炽热的目光下率先投降,连忙点头:“那我是第一个和你接吻的人吗?”
“你说呢?”
程澈的手碰到宋之珩的手肘,再滑到手腕,最后抚上他刚才亲自擦拭过的掌心。他轻轻牵着宋之珩,轻到宋之珩只要用一丝一毫力气就能够脱离这场醉人的温柔。
对峙即为博弈。
窗台外已蜕变为深睡的黑夜,惟余晚风和雨点在四处作乱,经过他们身旁又兀自端坐看着好戏。宋之珩定定盯着他,大脑里纷杂却强装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