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用思考就知道,黑糖珍珠盖浇饭肯定不会好吃,土豆一定比圣女果更适合出现在黄焖鸡里,有些事情的发生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逻辑。
就像一个人被无条件的爱着,不需要原因。
宋之珩生来就觉得自己一直很幸运,优越的家境,幸福的家庭,知心的朋友,平淡快乐的生活,干净利落的外表,懂得尊重且不会扫兴的父母,优秀的成绩……
世人所求追根溯源也逃不过这些,他生来就有。
可命运在眷顾一个人的同时也会公平地降下磨难,给他一套组合拳将他打趴,途径是他灼热的梦想。
宋之珩这时便会觉得难过,像一根根刺突然扎透了他,告诉他幸福永远伴随着磨难。可如果一定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他却希望自己生来就没有那么幸运。
如果命运不曾眷顾,苦难可否不这么沉重?
“小珩,天要亮了。”
吴今禾的声音里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好似整个冬天漂泊的大雪,全数径直地落进了她的声音中:“想到什么就去做,我们永远相信你。”
两句话在空气中飘荡,如同一滴浓墨滴入清澈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明白了。”
吴今禾出去接着打了电话,不用想都知道为什么,宋之珩打算用拖延时间的办法,把程澈困在小区里,不让他出去。
五点四十,宋之珩蹲在窗前小心翼翼地把窗帘拉开一条缝,他往下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五点五十,程澈给他发了第一条微信,宋之珩没回。
六点,宋之珩收到了第二条微信,还是一模一样的内容,他关掉了手机,观察程澈的行为。
六点十分的时候,程澈给他打了电话,铃声在一片空荡中显得尤为绵长,几秒钟的时间格外难熬。宋之珩听见自己的心脏拙劣地模仿着铃声中急促的鼓点跳动,鲜血在血管间奔流疾涌。
“嘟——”
乱糟糟的思绪和铃声都戛然而止,卡在一句不上不下的歌词。
“宋之珩,”程澈轻声念出他的名字,“还没起吗?”
负罪感突然袭来,宋之珩心想,再骗他最后一次。
“程澈……我好难受,你能来找我吗?”
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话音里的泪水味道被稀释得很淡,说出的话却好比胡搅蛮缠,但程澈还是相信了。
“别怕,我这就上来,不要挂电话。”
宋之珩的胸口微微起伏,他的心跳如同战鼓般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充满了紧张和焦虑。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仿佛想要将那份不安和担忧都紧紧握住。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说道:“好。”
接着他迅速起身,像一阵风般冲向门前,当他听到门铃响起的那一刻,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程澈略显狼狈的脸。
此前他肖想过千百个程澈,或意气风发野心勃勃,或冷静强大,永远暗涌着的。他总是穿着校服,梦里也会熨贴合身的白色风衣,是像一颗精致的遥不可及的星。
但此刻他的发丝有些杂乱的歪在头顶,漂亮的头发全然散开,有几绺搭在脸上。
程澈牵着他的温凉手掌轻轻地颤着,宋之珩见到了他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刻,原因是自己的一句难受。
“是身体不舒服吗,睡前又没有关紧窗户吧。”
“坐下来等等我,我去拿温度计看看发不发烧。”
程澈说完,宋之珩感觉到被牵着的手心隐隐发烫。
他突然觉得真的很难受:我不想这么麻烦他的,不想让他这么累的,像是成了我的监护人一样,要在深夜被打断美梦,控制时不时发疯的我。现在还要细细照顾我的情绪,我的心都替他累起来了,就算是要救他。
他却心甘情愿地很彻底,指腹轻轻拂过宋之珩的眼角,抚掉了他都没注意到何时落下的眼泪。他说,没关系,可以哭,你是小孩子,不需要懂事。
他赠他一个檀香味的拥抱,截断了宋之珩十七岁最大的勇气。
“发小,私人学习顾问,独家树洞。”程澈看着他,上挑的眼尾带着笑,“你想要哪个,我就可以是哪个。”
“或者说,你想让我做你的别的什么,也可以。”
他抵在宋之珩的发顶,很小声地说:“我是第一次照顾人,可能没有什么经验。”
“所以,有委屈一定要和我说,不许再一个人偷偷哭。”
宋之珩听得很清楚,一时愣了神,忘记了喜悦。掌心的温烫向心脏处蔓延,他怀疑自己又发烧了。
如果那些都是命运,至少最后,命运是站在他这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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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手机来电铃声,宋之珩连忙拿起来接听。
“喂,您好?”
“你好,这里是加维市公安局,今天凌晨三点四十分你报警说在市中心长山大街会发生一起大型交通事故,现在请你来公安局一趟,我们有些问题要问你。”
宋之珩的心一紧,问:“你们出警了吗?”
“嗯,我们成功地拦下了出事车辆,没有任何人伤亡,这是一场很成功的预防行动。”
“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宋之珩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欣喜与释然:“没事就好。”
心情像是从悬崖边缘被拉回,恐惧与紧张在得知消息的一刹那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