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也太大胆了,这青楼赌坊哪是你能来的地方啊,下次可万不能再偷跑出来了……”
好不容易从小巷行至大路上来,银朱稍稍放下了心,终于松开陆惜迟的衣角,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陆惜迟则是左耳进右耳出,对她说的话不慎在意,她随意在街上悠闲踱步,清秀公子,风度翩翩。
南楚无宵禁,深夜时分虽不如白日里热闹,但也是有卖夜宵的店家正在忙活。
尤其是那小摊馄饨,汤色清澈鲜美,如元宝般大个的馄饨浮在水中,撒上一把紫菜,再卧上一个鸡蛋,这便是一顿级美味的宵夜了。
有赶路人路过此地,都难敌馄饨的香气勾人,坐下来喝上一碗,肚子饱了,身上暖了,再去赶路又是精神满满。
那边银朱还在碎碎念,“姑娘你下次要是还去,你唤姑洗来,她定是愿意陪姑娘来,我就不去了。”
陆惜迟肚里的馋虫刚被引出来,一听她这话又给压了下去,她斜眼看向银朱,直看的银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嗫嚅不敢再言。
陆惜迟恨铁不成钢,“感情你怕,姑洗就不怕了?”
银朱还以为陆惜迟是认真问她,这下来了劲,又滔滔不绝,“姑娘,姑洗不怕的,上次咱院子跑进来一只老鼠,还是姑洗拿下的……”
陆惜迟头疼,再也没了想吃宵夜的欲望,摇摇头往陆府的方向走去。
在她走后,黑色的树影微波变换,在夜色中似变成了人形。
少顷有风吹过,枝叶随风摇摆,影子交错杂乱,月光洒下,如水底游鱼难辨状貌。
风停,树静。
只余街边食客的大快朵颐,还有满地的落叶,萧然知秋。
而树影,依然是那么婆娑纤长。
*
拂晓清晨,大臣们上完朝,三三两两的结伴归家,偶有几位重臣还有事相商,留在御书房与和顺帝禀报一二。
不过和顺帝年岁渐长,不似年轻时雄才大略,身边总需要御前内侍崔公公稍加提点。
陆鹤青报完西北民情,落在下首等候天颜吩咐。
和顺帝并未回应,他眉间阴郁,面色发灰,只摆了摆手,长长叹了口气。
殿中臣子惶恐下跪,直说不能为陛下分忧,罪该万死云云。
崔公公弯腰提请和顺帝指示,待得了他的首肯,这才直起身来,他嗓音尖细,但气势却浑然天成,是在深宫浸淫多年的气派。
他上前一步道:“各位大人都请回吧,陛下身体不适,若有奏请去东宫寻太子殿下即可。”
臣子们这才告退。
出了御书房,陆鹤青擦了擦头上的薄汗,心下愁思,陛下身体每况愈下,这可如何是好。
行至宫门,陆鹤青老远便看到青年男子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动作行云流水,如水银泻地,一气呵成。
男子一身黑衣,身前身后是用紫金绣线绣的团云纹,墨发高绑了紫色发带,长长的马尾更衬人修长如玉,英姿飒爽世间难寻。
身穿便装,不着正冠,哪怕不曾看清那张脸,陆鹤青都知道此人定是楚世子无疑。
他上前拱手一礼,楚羡也回一礼。
二人不曾交流,只擦肩而过。
御书房。
和顺帝正咽下崔公公呈上来的丹药,就听宫人通报,“陛下,楚世子求见。”
和顺帝眼前一亮,涣散的目光终于重聚,“快请。”
楚羡甫踏入房门,单膝跪地献上一礼,“舅父。”
“临渊来了。”和顺帝面上挂了笑,他年岁其实不算大,可惜连年服用丹药已是搞垮了身子,而今面黄肌瘦,双颊凹陷,瘦弱的身子甚至挂不住龙袍,虽是皇帝,然看起来却毫无威严。
他看到楚羡才撑起了精神,言语关切,“你母亲可还好?”
楚羡起身,回道:“母亲一切安好,舅父也要多保重身子,莫要因为操劳累坏了身体。”
和顺帝听了有气无力的笑了两声,崔公公赶忙有眼色的替他顺气,和顺帝这才又说:“临渊今日来此可是有事?”
楚羡点头,“舅父,今年公主府还不曾开宴,外甥想着后日可办一赏菊宴,邀请各家来公主府一聚。”
“就依你所言。”和顺帝应了。
当年安阳公主从契丹归来,深受打击不愿见外客,和顺帝怕她憋坏了就强制她每年办一场宴会,目的是让他的长姐沾沾人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