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羡将银票放在尤半枫的木车上,向黑暗处吩咐,“斗酒,跟上去。”
夜里响起一丝微妙的踏地之声,转而回归静默。
尤半枫忽然想起来什么,歪了下嘴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告诉楚羡,他开口道:“对了,那位陆二小姐像是伤着了,手腕处绑了好大一块纱布。”
楚羡听罢,脑海里浮现了白日里那被他握在手心的柔荑,丰肌秀骨,温软可人,小小一只靥如娇花。
然那朵娇花却并不荏弱,她落落大方,不惧朝臣,甚至对他也不放在眼里,她行事看不出章法,宛若突出其来的一支箭矢,快得像是要直取人首级。
楚羡未置可否,神色淡淡,唯有属于他自己的任情恣性,后听得他放宽了语气,道了一句,“与我何干?”
且说陆惜迟这边,她们主仆二人像是进入了另一处天地。
陆惜迟来的这地方名为百花窑,是鬼市的销金窟,一旦踏入,没个千八百两那是万万走不了的。
来来往往的男子皆衣装不俗,女子浓妆艳抹打扮大胆,几座高楼灯亮如昼,欢声笑语层叠不休。
陆惜迟又要抬步,银朱死死拉着她,“小姐,小姐不能去啊,这,这是青楼啊。”
陆惜迟把她的手掰下去,“不是说了吗,从现在起要叫我公子。”
她径直朝里面走去,银朱在原地跺跺脚,狠心跟了上去。
结果一进去,银朱更想哭了,她紧紧拉住陆惜迟的衣角,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这哪里是什么青楼,这分明是赌坊。
一楼大厅里是一排排的赌桌,骰子声、甩牌声接连不断,混着赌徒的叫好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与外面那些赌坊不同的是,这里多了许多姑娘伺候,一些公子哥玩得兴致正好,赢了钱就能搂着姑娘上楼快活。
陆惜迟今晚选了一件云锦碧蓝色长衫,珍珠点缀,金线刺绣,为让看起来更高些还往鞋子里塞了块布,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
有些姑娘要拉他去赌桌,陆惜迟礼貌拒绝,她轻轻拂过姑娘的手,这君子模样当真是惹人心动。
陆惜迟绕过人群而去,余光里却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玄衣锦缎,嘴角顽劣,眸中是喝了销魂酒的癫狂,在赌桌上一锭一锭花着银子,果真是纨绔子弟,不知进取。
陆惜迟阖了阖眼,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二楼比一楼安静些许,没有赌徒,只有嫖客,但还是有些难以入耳的声音传入耳际,惹得银朱脸红一阵白一阵。
陆惜迟坐下看了会歌舞,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远处有铃声传来。
陆惜迟转了眸。
清脆的银铃让整个百花窑都安静了下来,从楼上下来的女子穿着西凉的服饰,一条宽松的长裤衬托其腰纤纤一握,玉臂细长白嫩,她赤着一双脚,脚腕系着铃铛。
待走近些,能看到她脖颈上镶满宝石的项链,头上长纱落地,五官浓艳,妆容精致,她出现后满楼的姑娘都黯然失色。
她缓缓走到舞台中央,起舞,舞姿轻盈,银铃潺潺,似流落花丛的神女。
不愧是百花窑的花魁,陆惜迟心想,怪不得能得楚君泽看中。
台上舞蹈的女子名唤金欢,西凉人,据说少时被卖入南楚,后来入了青楼做清倌。待年纪大些,老鸨想让她赚更多的钱,逼她卖身,恰好被楚君泽救了下来,然后她便帮楚君泽在百花窑收集情报。
这个时间楚君泽已经救下了她,不过陆惜迟想让这位“万事通”换个主人。
她轻轻敲打着茶盏的边缘,笑得意味不明,普通的青花茶盏被她拿在手中也是多了几分贵气。
一舞终了。
老鸨上台拍卖,价高者能听金欢单独弹一曲琵琶。
来这的客人都不是奔金欢这一曲来的,相较这种只能看不能碰的,赌徒们更喜欢能在赢钱兴头上助兴的倌儿,是以也不能接受太高的价格。
陆惜迟钱袋宽裕,二百两得了金欢一曲。
屋内。
金欢脱下头纱,没了头纱的遮挡,满头珠翠更是衬得她珠光宝色,华贵万分,这模样倒不像一个妓子,说是什么西凉的大家小姐也是有人信的。
她看陆惜迟学男子斜坐着,起了逗弄的心思,老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进来,正方便她调戏。
金欢身形一转坐到陆惜迟腿上,勾起她的下巴,“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陆惜迟握住她的腰,抬眸对视,她看着金欢的眼睛,面色如常,“姓叶,通州人。”
“公子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博美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