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愿意。”卡罗接着说，然后是罗齐尔以及汤姆团队的每个人。

“我也乐意。”等汤姆的团队成员全部表态后，阿尔法德认命般地叹了口气，然后冲帕萨莉眨眼，微笑里掺杂着无奈、调皮和说不上来的跃跃欲试，充满了叛逆的意味，一时间让后者觉得当年在学校无忧无虑地打球、开玩笑，对一切充满好奇也毫不在意的朋友回来了。

“好吧……”最终，她听见自己也叹息似的说。

他们之后，其他部门的专业人员也都表示接受。

随后，无论如何，都不得不说，汤姆的这一招非常有效——新规试行的第一周，人们就因为黑暗公爵及其团队身先士卒而很快忘却了不满，尤其是单身的年轻人们。首先，出于一股强烈的好奇所控制，无论男女，每个单身人士都相当热忱地投入到了魔法部安排的相亲活动中，见面时不约而同地就此热烈探讨一番——男士会询问女伴是否在这种匹配活动中见过黑暗公爵本人，女士则会试探对方是否就是黑暗公爵，毕竟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接着，不等有人开始质疑黑暗公爵是否也亲身参与其中，就有人表示在某些餐厅和茶馆见到过他身边的密友——威夫特－特拉弗斯，斯亭森-卡罗和撒缪尔-罗齐尔。这样一来，人们马上就确信黑暗公爵的确履行了承诺，参与了相亲活动，只不过，他在这种场合没有戴面罩。于是，毫无疑问，市民们的好奇很快就转为了一种相当那狂热的追逐。

“他是个英雄——真正的英雄。我看得出来，这肯定是魔法部想出来的馊主意，然后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就像之前国际巫师联合会时那样……像他那样的人都身体力行、为了英国放弃了自己的自由，我这样的普通人又有什么理由不为巫师界做一些贡献呢？何况这并不是坏事，可以突破自己的社交圈，认识一些新朋友……”休息日期间，帕萨莉跟妈妈逛街时，路过一些露天餐厅，经常能听到一些年轻女巫高声表态，男巫则殷切地频频点头。

只不过每当这种时候，妈妈都会半是小心半是揶揄地观察她的脸色。

“别那么看我，妈妈，这是好事。如此一来，魔法部没法把他当成替罪羊了，而且议案的目的也达到了……”帕萨莉用寻常的口吻偏过脸说——她已经不会因为有关汤姆的话题而脸红了，何况她说的确实是心里话。

“但因为这个政策，你要交的税变多了……”妈妈有些顾虑地提醒。

“没关系，只是少赚一点而已。”帕萨莉耸耸肩。

“所以你真不准备再去参加魔法部的相亲活动吗？”见她不在意这个，妈妈松了口气，转而有意逗她。

“我表示过自己的支持了。不过，既然梅尔宾斯夫人这么感兴趣，倒不如我后天去魔法部问一问，或许你可以代替我去呢，这样我还能免掉一部分税款。”帕萨莉扬眉，随即和妈妈一同笑起来。

同样，除了第一次象征性地参加了多人相亲会表达对政策的支持，之后宁可多交税也不去参加活动的人还有阿尔法德。

帕萨莉倒是很能理解——作为巫师界的话题人物之一，假如出现在相亲场，阿尔法德想必会招致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放过我吧，好不容易有人分摊人们的注意，我可不想自找麻烦。”阿尔法德举起手做出投降姿势，状似无意地看了她一眼，“除非能跟指定的人去。”

帕萨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不由自主想到了汤姆——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这是浪费时间】每当她想到这个，他的灵魂都会立刻说。

她点点头，觉得的确，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太可笑——对他而言尤其如此。毕竟自新政实行后，他更是忙得不见踪迹。除了有时吃饭时他们能在餐桌上短暂地谈论一下工作和魔法研究，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他在家里走来走去了——他白天大部分时候根本不在家，哪怕休息日也一样。有时候她怀疑他甚至压根没回来，而是直接睡在魔法部或他某个内部团队成员家。

＊

到了1955年底——也就是议案试行后的一年，人口统计数据显示，政策收到了一定效果：适龄人口结婚率升至62％，生育率增至2.6％，并且还有上涨趋势。

于是，次年年初，魔法部就宣布正式将这一政策列入法律中，并且对其做了一些补充和修改，包括持英国国籍的单身、无子女者，个人及其收入和财产都不得离开英国；不参加相亲活动或无法证明有长期稳定伴侣者需在目前缴税的基础上，额外再向魔法部支付个人所得税的10％作为罚款；无生育能力者需前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接受检查，证明确无生育能力方可免除部分罚款；未成年巫师不得离开英国等等等等。

而由于近三分之二的育龄人口都已经孕育了后代，得到了生育福利且免于罚款，因此剩下的人哪怕十分不满，反对力度也相当有限。一方面，他们人数不够，因此发声也并不能得到足够重视；另一方面，大多数颇具影响力、权力在握者来自纯血家族，他们最先响应号召，因而成为了第一批得利者，不可能为单身人士发声——相反，他们会竭尽全力游说自己圈子里的人多生育，以便扩大群体势力。至于普通人，他们也为这些政策感到满足——健全的生育福利减轻了育儿负担，还从某种程度上缩小了他们跟一些单身富有人士之间的差距。

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单身人士最终屈服于周围人的舆论或税收压力，一一步入了相亲会场或者婚姻殿堂。

不过，依旧有人想尽办法坚守阵地，比如帕萨莉和阿尔法德。可到了这一年，前者也没法再承受这种程度的税收和罚款了——现在，每个月家里的一切开支基本上与收入持平，几乎没有额外的存款放入金库。假如魔法部进一步收紧政策，她就得面临每个月亏损的境遇。

自然而然，一些歪门邪道的念头就不由自主冒了出来——在她看来，它们情有可原。要知道，她已经为魔法界做了足够多的贡献，以低价让出了家政人偶的产权，那么在这一越来越荒唐的催生浪潮中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一些合法收入和权利也无可厚非。

比方说，她可以参加一些魔法部的相亲活动，但跟与会者保持距离。这种方法的好处在于省时间，而且几乎没什么后续人情往来的必要。当然，缺点也很明显——可能会遭到不满相亲对象的举报——据报道，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而一旦被人举报且调查员介入，事情会变得很棘手——届时，为了避免被当局列入重点罚款的黑名单，她就得真的跟人相亲了。

这样一来，她只能求助朋友们。而且幸运的是，他们大多人品可靠且也面临这种窘境。只不过阿尔法德和汤姆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们两个都是话题人物，她可不想引人注目。何况，她跟后者的关系并不简单，在这个档口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目前，她对灵魂修复魔法已经有了眉目，因此该做的是找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汤姆并说服他尝试一下她的猜想，而非在他还未履行承诺之前就去跟他约会。因为这相当于提前认可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能那样做。万一他临时耍花招，不配合她修复受损的灵魂，一切就都完了。届时，她会陷入完全的被动中。

没办法，她不得不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毕竟没法在这方面相信汤姆——他已经反复向她证明，他压根就不在意自己的健康和安危。况且，她才取得了一点研究成果，见到了一点他未来身体向好的希望，不想冒险。

再者，自政策收紧后，她更是几乎见不到他——他回家吃饭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在魔法部时，身边则总是围着人。显然，他在为各种大小政务忙前忙后。鉴于目前英国面临的内外局势，她能想象他的压力有多大，因此清楚或许得等一个好时机——一个他稍微空一些、局势稍有缓和时谈一谈。

出于同样的原因，威夫特，卡罗和罗齐尔等人也都不在选择之列——他们整天围在汤姆周围，跟他一样忙。

这样一来，她只能在谢礼和阿基姆之间做选择。然而，虽然作为外国人不必受这些政策的约束，可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愿意帮忙。

毕竟阿基姆忙着满世界采购，几个月才会来一次A＆P。

而谢礼似乎有女伴。

“所以，你是想邀请我跟你约会，是吗，萨莉？”在帕萨莉终于下定决心前去找他时，他微笑着问，毫无焦距的眼睛定在她脸上，露出柔情蜜意般的表情。可帕萨莉知道，他只是在展露一个典型法国男巫所具备的社交技能。

“我是在请求你帮我避税，亲爱的朋友，我们只是假借‘约会’的名义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或下棋而已。”

“真不浪漫，萨莉，假如你说是约会，我立刻就会答应了呢。可涉及钱财，还有政策，搞不好我得被当局盯上……你也知道，现在我们这些外国人必须要小心行事……”谢礼露出了犹豫担忧的神情，脸上的温柔一扫而光。

“我很抱歉，谢礼。”帕萨莉马上愧疚起来，同时心也沉了下去——确实，如今由于国内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生育政策上，外国人在英国的待遇又恢复了正常，但之前某些英国巫师们的排外行为仍令人记忆犹新。

“我在开玩笑，萨莉，我当然愿意帮助你。我不怕那些，大不了我和贝丝就回法国。”下一刻，谢礼笑起来，重露出了那种梦幻般温柔的表情，“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我听说现在这事查得很严，前两天我听贝丝说有个人串通附近的酒吧弄约会证明，结果被便衣傲罗们抓住了，罚了好大一笔钱，还遭到了警告，说是如果下次再犯，就要强制他们参加魔法部的相亲安排。”

见他同意了，帕萨莉松了口气，立马保证：“不要紧。我们当然会去附近的酒吧或者茶馆正常消费。只要待够时间，那些地方就得给我们出具证明。而且，政策说‘有约会对象’可以减免部分税款，却没有规定对方必须得是英国人。我保证，绝对不给你带来麻烦。”

谢礼吃惊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没想到她认真研究过如何钻法律的空子了，但过了一会又恢复了往常的轻松：“……别担心，萨莉。情况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大不了到时候你跟我还有贝丝去法国。我们可以帮助你和梅尔宾斯夫人偷渡。”

这件事谈妥，他们就约好每天晚上7点前后到附近的酒吧或者茶馆聊天，拿到这些地方给的证明，方便魔法部每周取证——要知道，现在能为单身人士提供约会以及伴侣证明的就只有酒吧、茶馆、餐厅以及旅馆和各类酒店。而且正如刚才谢礼所说，现在的规定是，如果有人胆敢贿赂这些地方的老板或者跟他们串通一气做伪证，很容易被便衣的实习傲罗抓住并重罚。

【你还是要一意孤行，帕萨莉。我没想到这种时候你倒是没有忘记充分发挥自己的机智和灵活】回到A＆P的途中，汤姆的灵魂不无讥讽地说，【你该来找我，而不是这个法国佬】

“我又能怎么办呢，汤姆？多亏了你的‘新政’，我现在马上要陷入亏损了。别说你忙成那个样子根本顾不上，这件事你也不方便插手——到时候要是别人说你滥用职权怎么办？我清楚你现在得应对很多或明或暗的政敌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政务。”帕萨莉没好气地回应，更希望人口目标快点达成，好马上取消这些恼人的政策。

【别装傻，我说的是你来参加魔法部的相亲活动。你明知道我也在相亲的名单上，我可以安排我们组队】他顿了一下，更加阴郁地说。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事变得更复杂。而且，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我想我们该就修复灵魂的事谈一谈，我取得了一些进展……”

汤姆的灵魂又不说话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进行过多次，然而，每逢谈及他什么时候能找出时间跟她就灵魂修复谈谈时，他又会陷入沉默，不禁让人怀疑他又私底下做了什么超出她规划和想象之外的危险事。

但接下来的一周里，一切正常——汤姆照例在魔法部忙得脚不点地，只在接近饭点时通过他的灵魂告诉她不回去吃饭了。而她自己这边，上午去A＆P，确认替身人偶管理店铺没有出现任何岔子后，去店铺二楼的工作室开始一天的研究；下午前往魔法部协调交通和通讯维护，顺便帮助其他部门解决一些技术问题；晚上则整理一天的营业额、库存和账单等杂事，然后回家跟妈妈一道用餐，餐后则再返回对角巷跟谢礼找个安静的茶馆或者酒吧聊两个小时左右，喝点茶或者红酒，最终于晚上九点多回到晨曦小屋。

“今天汤姆又不回来用餐了吗？”这天晚上，当桌前又只有她们两个时，妈妈随意地问。

“是的，他很忙，说最近在忙着培训傲罗和改进我们的国防系统。今天中午我看见他直接跟威夫特他们在会议室边用餐边开会呢。”

“好吧。”妈妈说，“所以，现在你每天晚上都跟谢礼出去？”

“他只是帮我拿到‘约会证明’，妈妈，我们是朋友。”

“好吧，但我认为这件事你该跟汤姆打声招呼。”妈妈说，“哪怕你们已经约定现在只是对方的亲人和朋友。毕竟你们仍然两情相悦……”

“好啦，妈妈，我知道了。但他最近几个月一直很忙，心烦的事够多了。”她一抬眼，发现挂钟的时针已经接近七点，便赶紧打断了妈妈的话，三口两口吃完了饭。

两小时后，她顺利地拿到酒吧的证明。

由于喝了点红酒，她没有选择直接用壁炉回去，而是幻影移形到了院子半英里外——稍微走一走，想必能让因为酒精而有些燥热的脸颊凉下来，等一会也有助于舒服地入眠。

晨曦小屋的窗户已经全黑了下来，穿过前院，走到房前，用钥匙打开门后，房间里一片黑暗和寂静——显然，妈妈已经一如往常睡下。

她从口袋里抽/出魔杖，变出一个悬浮照明球，换上了室内鞋。

“约会怎么样？”就在她刚走过玄关，踩上客厅的地板时，一个轻柔的声音问。

她的心跳一瞬间停了——借着光球的照明，她看见汤姆正站在客厅里，安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