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9

年底时，阿尔法德成功当选为魔法部实体项目负责人，为了庆祝，他决定他们放为期一周的假。

“你可以去看米莉安，捎带把这个消息当面告诉她，我认为她一定也会很高兴。”阿尔法德说。

“为什么？你不一起去吗？”帕萨莉有些诧异。

“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去吧。”他简短地说，看上去并不想多说，帕萨莉就不再多问了。

带着妈妈，她们一道出发前往埃及找米莉安。妈妈对此次旅途很期待，而且帕萨莉也很高兴不用独自面对米莉安和奥古斯特的黏黏糊糊。

总之，她们度过了快乐的一周。

头一天的傍晚，米莉安和奥古斯特带她们去逛了当地的魔法市集，次日，前者给了她们一张地图，就又去忙工作了。帕萨莉便跟着妈妈一起逛了公共图书馆，巫师们休闲娱乐的广场，剧院和露天喜剧集散地。到米莉安休息日，她和奥古斯特便带她们参加了野餐聚会，认识了当地一些共事的巫师。

但此行最大的收获莫过于结识了一些专门研究灵性魔法的人——这些学者都是当地巫师，而这种魔法也当地最具特色的，探讨的是与人的灵魂和内在有关联的魔法。帕萨莉对此非常感兴趣，主要是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帮助汤姆修复灵魂的新方法。

因此唯一的缺憾就是米莉安和奥古斯特举止亲密，后者几乎就像被施展了永久粘贴咒的贴画粘在墙上一样，黏在米莉安左右，无论如何也没法把他支开——除了夜晚的三人女性夜谈时光外，帕萨莉没法享受跟朋友在一起的时光。

“这么说，你们很快要订婚吗？”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帕萨莉边好奇地悄声问边紧张地做好了心理准备。

“算了吧，”米莉安摇摇头，似乎还苦笑了一下，“杰特那次已经让我受够了。先这样吧，而且，我不可能在埃及久待。等这边的基地建设成形，我要回到罗马尼亚去。当然，或许以后也会回到英国。但我不相信他会愿意一直跟着我跑来跑去。男人嘛……”

帕萨莉稍稍放下心来，因为米莉安还是她自己，并没有为了某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这很好，让她也由衷踏实。哪怕现在她们已经不再是同住一个寝室、能每天夜里爬上对方床说悄悄话小女孩了，米莉安接下来的人生大部分时间会跟她的伴侣以及家人待在一起，想到她们总有某些非常核心的部分彼此相通并能深深理解对方，她就很安心熨帖。

“如果我没记错，‘T’是不是快要回来了？”聊到这里，话题自然转到了汤姆身上。

帕萨莉犹豫了一下，吐露了部分实情：“他已经回来了，不过暂且还不打算公开身份。”

米莉安扬起了眉毛，“这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以非公开身份跟各种人接触，动员官员和商人启动一些项目，给大家带来一些好处……”说着，帕萨莉把近期的一些项目说给她听。

“……我已经对国内时局完全不了解了，上次带着埃及魔法部代表回去谈合作也只呆了一天。我不明白，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居然能这么快就把那群眼高于顶的老家伙收服得心服口服？”

“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没有透露，不过，我推测他大概已经回来至少两年了。”帕萨莉轻声说，同时升起大脑封闭术，希望能抵挡住身体里汤姆灵魂的窥探和偷听。

“好吧，他是挺有本事的。”米莉安思考了一会，带着客观的口吻评价，“而且，掩藏身份的做法挺巧妙——毕竟老家伙们对这个在意得不得了，这也是改革最大的障碍。哎，没有身份、姓氏和背景，哪怕有能力也什么都做不了，真荒谬。”

“我也很高兴他的事业顺利起来了。”帕萨莉点头附和。

“那么，你们不准备在一起吗？既然事情已经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你们现在没有后顾之忧了——梅尔宾斯夫人在你身边，身体情况稳定，他事业也蒸蒸日上……”米莉安的语气听上去自然温和又充满关切，没了从前聊到这个话题时有的兴奋，完全像个历经多段感情的成熟女人，甚至跟妈妈有点像。

帕萨莉内心一阵震动，本能想像以往一样否认一切并转移话题，可汤姆偷盗、杀人又撕裂灵魂的消息太过沉重，加上这一段时间既得思索如何帮他寻找修复灵魂的办法，又得兼顾事业，她已经身心俱疲，再也无力遮掩一切——尤其是现在，她们舒服地躺在一起，好像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而且，一想到察觉她对汤姆感情的人除了妈妈外，也就只有米莉安了，也只在面对她们时，能吐露一些心里话，她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做了一些危险的事，导致健康和生命安全严重受损。别说我已经决心不恋爱和不结婚，不给自己找这些麻烦事，哪怕以后改变主意，也不能接受一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妈妈的情况，你知道的，她总会比平均巫师的寿命短……如果我得在失去妈妈之后再失去伴侣，或者更糟，在失去妈妈之前就……”

她说不下去了。

米莉安躺过来，伸手搂住了她，很久之后才慢慢说：“不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朋友，好吗？假如以后你还是决定一个人，欢迎每天来我家蹭饭吃。”过了一会，她轻快地说，“当然啦，如果你能带一个男人来找我，我也一样高兴，正好帮你看看他靠不靠谱。”

帕萨莉一连好多天都紧皱的心在暖流的浸泡中慢慢舒展，眼泪也流了出来，重重地点头，“我会给你做最好的家政人偶，让你不用为家事发一点愁。”

“那当然，我要最好的那种，最好还是个帅哥——当然，前提是到时候我身边没男人的话。”

帕萨莉忍俊不禁。

“哦我是说真的，你完全可以考虑这块业务，没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米莉安重新躺好，盯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天花板，用期待的口吻说。

“那也太下/流了。”帕萨莉赧然又没好气地责备。

“只是正常的欲望而已。而且大多数女性，我想只是有时候感到寂寞，需要陪伴罢了。考虑考虑吧，好吗？目前为止，我见到过不少帅哥呢，让他们就这样消失在记忆里多可惜，是吧？”

帕萨莉无声地摇了摇头，却不由自主笑了，心情久违地松弛下来。

“很高兴梅尔宾斯夫人状态不错。”过了一会，米莉安又说，体贴地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帕萨莉点点头，把近期治疗师的检查和治疗情况告诉了对方。

米莉安点点头，“那真的太好了。我真为你高兴，萨莉。”

然而，等回到伦敦，帕萨莉和妈妈才发现，她们不在的这一周里，发生了一件相当轰动的大事——阿尔法德在没有通知家里的情况下，与亲家沟通，私自取消了婚约。

这件事原本以秘密的方式进行，可不知怎么，被媒体知晓，于是很快就传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布莱克夫人气得病倒了，布莱克先生焦头烂额地试图调解妻子和儿子之间的矛盾，但收效甚微。倒是沃尔布加挺身而出，提出可以给自己订婚，转移公众视线。

“这也太仓促了。虽然沃尔一向很在意家族名誉，可我觉得她该再考虑一下，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订婚。”柳克丽霞跑到店里，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并提醒最近别在阿尔法德面前提及沃尔布加或者克拉布小姐。

“我就觉得他不会轻易接受这桩婚事，”柳克丽霞叹了口气说，“伊尔玛姑妈在这件事上是有点专断了。”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一定也给克拉布小姐带来很大影响吧？她家人会善罢甘休吗？不会找阿尔的麻烦吗？”帕萨莉有些担心地问。

“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克拉布小姐家本来就已经定居法国了。据说来英国之前，家里对外也只宣称她出门旅行，没有明说要去哪里。不过，按照阿尔的处事方式，应该给了他们很多补偿。”

帕萨莉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了一点。

然而，伦敦各大小报就像闻到了腐肉的苍蝇，一窝蜂涌了上来，对这件事开展了兴致勃勃的报道和诸多揣测，使这件事的热度又攀上了一个新高峰。

由于不少报道甚至也推测阿尔法德此次取消婚约是因为跟A＆P的女店主日久生情，所以帕萨莉也不得不忍受一些人的好奇探寻，不停地跟人解释，她和阿尔法德只是朋友兼合伙人。

好在很快，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发生，使得这件事一周内就被压了下来——巫师银行和古灵阁之间爆发了一场商业竞争。

巫师银行试行的浮动汇率让不少人赚到了相当一笔钱，这引起了妖精们的不满——因为很多人为了赚钱，把钱从古灵阁里取出来，转而放到了巫师银行。妖精们无力阻止，也不愿采用相同的战略，于是很快诉诸法律，将银行起诉到了魔法部。

帕萨莉不相信凭借妖精的精明，会不清楚巫师银行背靠魔法部的某些关系，这么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出于某种原因，它们还是坚持打了官司。

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巫师银行取得了胜利。

妖精们当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马上就采取了更厉害、更直接的应对措施：冻结了一些支持巫师银行的人的账户，甚至部分政府存放在古灵阁的资金也没能幸免。紧接着，相关人员还没完全回过神时，它们又发动部分同盟巫师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抨击巫师银行在利用某些关系发动不正当竞争。

很快，魔法部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就提请魔法部召开会议，讨论目前一些“错位”及“危险的”操作，起草压制金融改革的议案，对某些项目的预算进行冻结或限制，忽略或驳回一些受影响的魔法部门的抗议和申诉。

而魔法部主张改革的巫师反应过来后，也不甘示弱，尖锐地指出这些“保守派”都是“居心叵测”，为私利打压和破坏有利于魔法界的改革。他们奔走拉票，在魔法部的所有相关会议上跟保守派针锋相对，毫不让步。

据阿尔法德说，目前魔法部吵成了一团。帕萨莉叹了口气，事情总归会这样：某些上位者因为固执守旧，错失了巨大的赚钱机会，让一些小家族后来居上，自然非常不甘心，于是肯定要想方设法夺回金钱和权力上的主动权。这样一来，免不了又要发生很多争端，造成损失、牺牲和低效。想必汤姆、威夫特和阿尔法德他们又要费心收拾局面了。

不过，她丝毫不怀疑汤姆能很快稳定局面，威夫特因为跟随汤姆，肯定也能挺过这场动乱。

唯一让人担心的是阿尔法德——为了他们，他不得不独自在复杂的政治圈周旋。而且，因为婚约的事，他之前已经处在了风口浪尖，这会想必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当成替罪羊。

“你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我最近总听魔法部一些人抱怨许多预算没及时到位，导致一些项目难以第一时间得到落实。”她想了想，谨慎措辞道——最近，阿尔法德的情绪也比较糟糕。

“没什么大事，还是最近保守派天天来找麻烦，以及古灵阁的妖精们……”阿尔法德心烦意乱地说，“根据它们的‘银行协议’，假如‘违反公平竞争条例’以及‘不正当操纵市场’，就有权利冻结相关人士甚至政府账户下某些项目的款项。魔法部就妖精们当初建立银行时设定的这一项条约也吵得不可开交。”

“别担心，阿尔，现在店铺的资金很充裕，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先用那些现金流。不论怎样，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提前安排好了。”帕萨莉安慰——自从魔法部开始规划浮动汇率和巫师银行的事，以防万一，他们就迅速把古灵阁大部分资产转移了出来，店铺应收账款也通过不同方式结算和汇入。

“不用担心，这都是魔法部需要发愁的。我们店铺的盈利跟魔法部这边可没任何关系，我才不白白做这种好人呢。”阿尔法德立刻否定，继而又庆幸地感慨：“幸好那时候我们把最主要的部分分散转移了，不然真要头疼。”

“等我们熬过这次，再忍耐个三五年，我像老家伙们一样坐上一个安稳又有话语权的位子，我们只管安心做生意就成。我真受够了这些乌烟瘴气的事。”他边说边挥动魔杖，检查门窗，确保全部关严实了，才毫无形象地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舒服地边呼出一口长气，边伸手把领子拽松。

“好吧，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也有一些私房钱，如果需要，你先拿去，反正我目前也用不上。”帕萨莉感到一阵愧疚——长久以来，阿尔法德包容了她的任性，因此她才能一门心思仅专注研究、学习和照顾妈妈。

“不，用不着，我只是随便抱怨两句罢了。”阿尔法德马上说，接着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脚尖点着，哼起了小曲，似乎不再为这些烦恼。

“但你现在算是在魔法部兼职，肯定得有用得着钱的的地方吧？”帕萨莉还是不放心地问，“其实妈妈每个月的治疗费我已经留足了……”

“真用不着，萨莉，不要担心。”阿尔法德睁开眼，抻着脖子，冲她露出安抚又爽朗的笑容。

【但布莱克少爷每个月得赔给他解约的未婚妻超过1000加隆，实际上手头紧得要命。他没来得及把自己正在古灵阁的私人财产转移出来，所以……】就在帕萨莉即将要放下心时，汤姆凉凉的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让她的心重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帕萨莉在心里问，继而发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如今处在魔法界信息枢纽中心，汤姆自然对这些了如指掌。

“他要一直赔钱给对方吗？”不等汤姆嘲笑，她就又问。

【当然不，假如某天这位小姐找到合适的对象，他就解脱了。这也是条件之一】

帕萨莉不说话了，心里起了疑——即便对所有信息都心知肚明，汤姆也未免了解得太细致了。他的话似乎在暗示，哪怕阿尔法德和克拉布家族协商的细节，他也一清二楚。

“准确来说，在跟布莱克少爷谈判前，他们就求人找上了我——虽然不是为婚约的事。不过，在这件事上，他们也寻求了我的建议。”这回，汤姆漫不经心的声音忽然从大脑深处传来。

帕萨莉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自从猜出他撕裂了灵魂后，她就注意到，他本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直接跟她说过话了——准确来说，从踏上旅程直至回到英国，他始终没有再在脑内联络过她。

与她互动的总是十六岁的他。

在两次不算愉快的面谈后，他们没再单独见过面——在想清楚一切、找到解决修复灵魂的办法前，她没法面对他，也只能通过十六岁的他得知现在的他都在做些什么。

“不得不说，帕萨莉，这几年你的大脑封闭术取得了很大进步，我甚至都不知道布莱克少爷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告诉你。”就在她脑中迅速掠过这些想法时，汤姆又说，语气透露出一种矛盾，好像既为她的进步而感到骄傲，又为她防着他不高兴。

一丝说不上来的违和闪过心底，但她没有顾得上纠结，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下最关心的问题上来：“克拉布家找你做什么？他们每个月从阿尔法德这里拿走一千多加隆，难道还缺钱吗？”

“我不相信你会不清楚这一点——人心的贪婪是没有底线的。布莱克少爷那两个子可填不满克拉布家欲望的沟/壑。

至于谈判细节，我认为假如你愿意，我可以当面告诉你，而不是以这种方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一直在躲着我，帕萨莉……我一直以来都对你很坦诚，倒是你，总对我的请求视而不见——哦，不仅如此，你甚至故意忽略自己的真实感受……”

“所以，阿尔还答应了什么，他们才肯解除婚约？”察觉话题即将滑到危险地带，帕萨莉赶忙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