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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三卷 茫茫大地 论家业仲子承母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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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贾政与贾母请安毕,贾母屏去众人,问他:“你头起儿给黛玉置的陪嫁,这会子收在哪里?”

贾政忙答:“还在外库房封着。提起这个,正要请老太太示下:您那一万五千两,依旧归返原账。余者大小家什,不若分成两份子,一份送去苏州,给黛玉修坟茔,购买祀田祭器;一份再细分,给三丫头添妆,环儿兰小子做聘礼,再送一些与珠儿媳妇并宝玉媳妇。”

一面说,见贾母又笑又摇头,便住了口,问:“老太太打量钱少,不够他们分么?”贾母笑指他道:“难为你,几十年脾气儿不改——银子扎手怎地?定要散尽才心安。那些东西,有好围屏留下一架,其他的换了钱,还算你的私房。”

贾政道:“老太太说得我太也小气,我攒这些,不都为了儿女?再者毛皮子和药材难得,一时卖了,过后没地方买。”寻思着又道:“围屏有架玻璃的,还有一架螺钿的,不知用在何处?”

贾母道:“下月北静王太妃寿诞,我原备下一面十二扇大红缎子缂丝‘满床笏’、一面泥金‘百寿图’的大围屏做寿礼。谁知理国公长孙娶亲,没奈何,送了那缂丝的去。如今只剩‘百寿图’,就有些压不住。”

贾政闻言,心里大不畅快。想人家孩子成婚,又不是长辈做生日,送个“满床笏”的屏风,太也不应景儿。但东西已抬过去了,追回不能。闷闷吃口茶,因道:“听说娶的是南安王爷的小妹子?比柳芳还大两岁。”

贾母点头道:“你哪里知道,那小县主是南安太妃四十岁上生的,自小多病,不大出来见人。上回听戏,说起儿女婚姻,太妃愁得了不得,谁知才过三四个月,县主就寻好人家儿,出嫁了。”

贾政听见“寻人家儿”,心思不由转到黛玉身上:那样好的孩子,若也顺利出阁,今日必当另一番光景儿。这般叹惋着,垂头坐了片时,方道:“我有一句话儿:黛玉虽没了,人情不能断。北静太妃的礼么...仍按侧妃娘家的例才好。”

贾母道:“正是这话。所以我吩咐你太太,比旧年再添一半子。偏大屏风都送出去了,虽有些古董家伙,又没有这个体面。”贾政忙道:“不若拿银子买,也还来得及。”

贾母冷笑道:“我只说我不管事,原来你更不管。这几年开销多,进项少,何曾落下闲钱了?比如家庙的年例香例,以往都是年底总关了去。现今一进十月,便各处开始打饥荒。

只好把月供减少一半儿,年例随供银当月领迄。这样每月只派一笔钱,月银、年例都妥了,总好过年关债多,钱不凑手。且年例香例均摊,每月到手的钱反比先多些,人就不会抱怨。除此外,还有几项大宗儿,也都改作这个章程了....”

贾政铁青了脸,一言不发。贾母复道:“外头的事我不知道。里面呢,这几年凤哥儿贴补着,才没闹出笑话。所以琏儿和鸳鸯借当,拿使不着的金银物件押钱,我也装不知道。去岁秋天搬了一箱子,昨儿我命将粗苯家伙再选两箱,实在紧急时,也可淘弄二三千两。”

贾政满面羞红,躬身道:“全怪儿子疏忽,累老太太操心,受委屈。既这么,亏空我都补上。”贾母笑道:“你攒钱为儿女,难倒我就不是了?但只凤姐儿那里,需得给她点子,莫要寒了人心。”

贾政唯唯应喏,心里却想:王夫人先时管家,多少也陪进银子钱。何况旧年请门客、寻购古籍珍砚,每每不称手了,都是向她拿银子。如今只给凤姐不给她,传扬出去,忒也失脸。

有心私下陪补,又怕众人嘴松,吹到贾母耳中,又惹一场气,遂吞吞吐吐道:“还有王氏....撇下她,大面儿上说不过去。”

贾母摇头苦笑,道:“你不说这话,我也不提。既提起....去年我做寿,怎么她没钱置礼,就当了后楼上的铜锡器呢。她打量为给我送礼,又白挂你的名儿,就大家囫囵过去了?”

贾政听见这话,两腮颊涨得紫光桃儿一般——皆因家下女眷均备私库,王夫人再短钱,也穷不到那个地步。她当公中东西,换钱办二房名下的礼,分明就是假公济私。

偏那尊嵌珊瑚碧桃梅寿盆景,自己还当众夸赞过,方才又替她讨银子....更恨者,此事还不能骂她,越骂,自己越成了当街耍戏的猴儿,掀尾巴叫人瞧屁股咧。

正咬牙切齿,又听贾母道:“我说这个,不为责怪什么。细想想,一个娘娘,一个宝玉,陪进她多少私房....”贾政不待说完,忙道:“老太太不必替她遮掩,每逢年节,家里都送钱物进宫,哪用她....”

贾母先是哂笑,道:“你们男人,哪懂得做娘的心?如今家道艰难,她行事先紧儿女,也算人之常情。”

又正色道:“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凤姐儿拿嫁妆填公中,你太太恰反着行,拿公中东西充自家的用。若只管怕多事,或说那个是姑母,又是叔婆婆,不合纵着小辈逞她的强,且把假话儿支吾。时日久了,人见用心的人、不用心的人,咱们都一般看待,谁还肯再用心呢。

贾政赔笑道:“到底是老太太,奖罚分明,再没人不服的。”贾母道:“也说不上服不服,往后珠儿媳妇、宝玉媳妇管家吃了亏,我一样赏她们。那钱你就给你太太,让她拿给凤姐儿。若叫琏儿转交,也到不了他媳妇手里。”

贾政起身,答应“晓得”,因提起贾琏,想起上月他回禀的那事,笑道:“上回琏儿说,拣作耗的家人放几房去,里头清净,又省了月钱。我想这倒使得,就不知从何处下手好。”

贾母皱眉道:“你太太先时裁过一遭,现今她姐妹身边,除一两个丫头像样儿,余者竟是小鬼。若再裁她们的人,断乎使不得,也不是我们这样人家的礼。

那次压着成年家人结亲,就为他们多是家生子儿,一养下孩子,过几年,便可进院当差,比外头买的省钱。那些自愿脱籍的,也已走得差不多,年老低等的婆子,也打发到庄上去了。唉,这些刻薄寡恩损阴鸷的事,你们小辈儿不兴做,就由我代劳罢....”

贾政弯腰打躬,赔笑道:“老祖宗菩萨似的人,何苦说这些打趣。且丫头们配小子,小厮们聘媳妇,他们只会感念您。”

贾母摇摇手,笑道:“我的意思,这才过了多久,又要减人,众人嘴上不说,心里岂不抱怨?不如冷眼择选半年,有那赌博的,打架吃酒的,挑几个头儿,撵出去还罢....”

正说着,就见鸳鸯领了一干人走来,到台阶下,那几个媳妇停住脚,独鸳鸯进屋问安。贾政见她们端着食盒,忙瞧自鸣钟时,比贾母午饭时辰已迟了一刻钟,因道:“就叫她们摆饭罢,还问什么。”

鸳鸯笑道:“虽如此说,不敢惊扰主子。”贾政扶贾母坐到南炕,亲自捧菜,一一放至小桌上。虽盘盏森列,除二三色略带荤腥,余者皆为素食,因劝:“....儿子再无能些,几碗肉菜还孝敬得起,老祖宗何必节省至此。”

贾母笑道:“哪里节省,人老了,吃不得油腻物,不如小菜儿香甜。”贾政又往桌上看看,只是摇头。鸳鸯笑道:“老爷说素净,却不知素得巧妙:这碗焙鲜笋,拿鸡汤煮熟煨干,爽嫩又不油腻,这是大太太的孝心;二太太吃斋呢,就送了这盘麻油荠菜;

那瞧着像鸽子蛋的,是豆腐碎掺了虾蓉,捏团滚油炸成;这芋头挖空装肉,裹上黄泥煨一宿,才刚外头敲了泥壳儿,这会子香味正浓;还有那碗羹,里头鸭舌、火腿、笋尖儿,连同斑鱼肉丸子——这是三位少奶奶的孝敬。【注1】”

贾母笑对贾政道:“我原不让再送菜,她们偏说祖宗旧例,改不得。横竖饭菜多,你就吃了再去,省得走到外头,饿劲儿过了。”贾政打躬领诺,一边挽了袖子,奉汤布菜。

饭毕漱口,贾母道:“且说围屏呢,怎么绕到东山去了。明儿把屏风抬来,瞧瞧式样再说。”贾政笑道:“那架玻璃‘贺岁平安’的,又大又有文彩,双鱼戏莲的也好,只图样不合用。”

贾母摇头道:“图样不拘,送得巧就好。前儿柳小子成亲,原不该送‘满床笏’的,因他爷爷故事儿,这个反倒恰当了。”

贾政经她一提,方记起柳家军中发迹,当年老公爷屡建奇功,太皇曾亲为卸甲,御口笑唤“柳汾阳”。那柳芳人材俊秀,文武俱佳,又袭着一等子的爵,将来立功树业,必定也是个小汾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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