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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三卷 茫茫大地 仙乐渺绛珠归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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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宝玉,一心记挂黛玉,却不敢明里使人探问,一则怕贾母王夫人担心,二来恐薄了宝钗。欲偷偷命丫头去瞧,谁知王夫人下严令:“不许放鹊栖堂的人进园,更不许走漏园内风声,凡差错一点儿的,抓起来乱棍打死。”

宝玉无法,转头恳求凤姐,凤姐肚里抱怨他荒唐,嘴上却把慌话支吾。只说“林姑娘能坐起来了...林姑娘能用半碗粥了”,宝玉巴不得黛玉病痊,听闻此言,再不肯往坏处设想。这日又缠着凤姐打问,人道:“三姑娘回来了。”

凤姐忙借这个音儿,拉他来到上房,就听王夫人问:“鹂丫头过生日,请得哪几家小姐?” 探春忙笑着答了,王夫人道:“她粉团团的好样貌,言语俏丽,爱说爱笑。虽不是你舅母生的,却得一家子宠爱。偏生日赶得巧,是你舅舅复职后,家里第一桩喜事,自然隆重些儿。”

凤姐笑道:“说到喜事,后日我们家的更隆重喜庆呢,太太别笑得晒黑了牙。”王夫人笑嗔:“这东西,连我也编排上了,仔细我打你的牙呢!”说得大家都笑了,探春见宝玉低头不言语,趣道:“二哥哥要做新郎子,还像姑娘家的害羞吗。”

王夫人忙道:“正要嘱咐你,这两日就住在这里,帮我料理些婚礼杂事,得空儿再陪他谈谈讲讲,混过羞去才好。”探春只好答应着,命人去搬铺盖。此后理事之余,便常寻宝玉说话儿。宝玉没得空闲,反饶了凤姐两日耳根清净。

转眼已至吉期,到了傍晚,荣府上房内外,无不悬灯结彩。宝玉披红新装,来到杏雨阁亲迎。催妆礼毕,细乐迭奏,执事一字儿排开,请新人上了轿。

八对宫灯,十六对提炉,引着八抬花轿,从杏雨阁侧门出来。经私巷到宁国府东,转而向北,绕两府一圈儿,又转到宁荣街大门来。当街车填马塞,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那些人只当看大戏,指指点点,众说纷纭,内中有羡的,有赞的,有叹的,也有说刻薄话的,道:“一个门进,一个门出,左手倒右手,却也便宜”。旁人道:“但不知男家更便宜,还是女家更便宜呢。”众人听见,哄笑不止。

一时彩舆进府,韶乐引新人登堂,行过大礼,送入洞房。众宾见宝炬光耀,绣幕焕彩,灯辉绚丽,清音悠扬,俱喝彩道:“神仙洞府亦不过如此!”于是坐床撒帐,一切皆依俗礼。尤氏凤姐等内外出入,款待宾客,安排筵席,探春指挥下人料理琐务,迎春仍不见人,不出来。

且说宝玉前日因柳五儿传信,才知道黛玉病了。今日大宴,听说内厨房的人俱挪到外头服役,那柳家的便指望不上了。思前想后,偷空儿唤过小丫头春燕,吩咐:“你往潇湘馆一趟,看看林姑娘怎么样了,速来回我。”

春燕得令,一路小跑至南园子门口,门房两个婆子正探头探脑地瞧稀奇,春燕瞅她们不备,一猫腰钻进门去。却喜园内暗暮昏沉,一并连上夜巡察的人亦无半个。

春燕遂放开胆,就着月色,寻路向西。刚踏上小径,忽见那头灯火摇晃,隐约听见人声。春燕一蹲身,躲在块山子石后,探头悄望,只见几人打着羊角灯笼,一边说话,一边也望潇湘馆方向去。

就听一人跺脚,焦急道:“下晌瞧她还好,怎么就不行了?!”另一人作悲道:“她吃那两口汤,我们一走,就全吐了出来,丫头要寻我们,她还拦着。”

春燕听得分明,这说话的,一个是李纨,一个是岫烟,低头纳闷会子,恍然道:“是了!大奶奶孀居,蝌奶奶身上有孝,别人观礼,她们却不能去的。”听她们口声,黛玉竟是死得多,活得少,春燕心中害怕,哪敢再凑上前?屏息待她们走远,借着夜色掩映,一口气跑出园子。

这里李纨又道:“有道‘木杓火杖短,强如手拨刺’,我们虽拿不得大主意,好生送她一程,却是能够的....”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岫烟宝琴亦流泪不止,又怕黛玉弥留,丫头们都未经历过的,行事难免疏忽,遂催李纨快行。几人闷头疾走,片刻来至潇湘馆,看时,只见黛玉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是苍白的,好像纸糊得一个假人。

岫烟上前,轻轻唤了两声“姐姐”,黛玉微微睁眼,似有知觉。紫鹃伏在床脚呜呜得哭,鼻涕眼泪已将床褥洇湿碗大一块。听岫烟呼唤黛玉,因道:“姑娘吩咐的,将她送回扬州,葬在爹妈身旁....”

一句话,引得众人越发难过。宝琴新近丧母,不免勾动心事,眼中泪珠,宛如滂沱雨间檐下滴水,一颗接一颗滚将下来。李纨岫烟都道:“好妹妹,你把我们的心都哭乱了。”岫烟又向紫鹃道:“姑娘这个样儿,快打水与她擦洗——还有珠钗和颜色衣裳,也要拿出来斟酌。”

李纨也命碧月:“取对牌去总管房,让他们寻杠房和冥衣铺子。果然灵柩回南,大杠暂不安排。”须臾水已端上,众人一面哭着,一面替黛玉擦拭。

李纨见缺少停灵之床,急得命人后楼上去搬。岫烟道:“嫂子瞧,这会子园里的当差的,十停有七停脱滑,出去沾‘喜气’。慢说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了,等那里运来,怕已来不及。莫若把外间那张卧榻抬来,垫上竹席,铺好被褥....”李纨不待说完,忙命婆子们去安顿,因向岫烟道:“亏得有你,我也忙昏头了。”

岫烟正要说话,紫鹃已将黛玉常穿的,和没上身的几件新衣抱来。李纨囫囵瞧了,定好里外上下一身装裹,才略略松口气。再看黛玉,出气多,入气少,手脸冰冷,连目光也涣散了。

众人皆知不成了,围着哭叫时,就见黛玉身子一抽,口里含混着,“爹爹,妈妈”乱喊。忽而低低叫声“宝玉”,数滴清泪没入鬓中,两眼一翻,芳魂飘渺,神归天境。

登时房内屋外,人人大放悲声。紫鹃两手撕着被子,头撞床柱恸哭,李嬷嬷砸地嚎啕,雪雁哭得昏晕,春纤一边流泪,一边替她解纽子顺气。

宝琴伏在岫烟怀里,姑嫂抱头流涕,李纨亦咬着手帕,坐在椅上垂泪。不知过了几时,李纨先起身道:“还没替林姑娘小敛呢,她女孩儿家,还不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走么?”

于是大家忍悲,复为黛玉打理,一时梳了头,带上钗环,紫鹃又取出一支嵌珍珠云头纹的碧玉簪来,道:“这是姑太太的旧物,姑娘怕弄坏了,一直舍不得插带。如今替她簪上,就像她在娘身边一样。”岫烟双手接过,端端正正插在黛玉发髻上。

才妥当,只见碧月红着眼,走进屋道:“总管房的人都不理会,说 ‘红事还弄不清了,哪有功夫管白事,若红白冲撞,我们十个脑袋也担不起罪罚’。

我跟她们吵,说林姑娘好歹是没过门的王妃,怎么这样疏忽了?他们说‘你也知道未过门的,既未过门,还是我们家表姑娘’.....”

李纨咬牙道:“这群狗刁奴,也是书香世家熏染出来的,怎么这般无礼?”因问岫烟:“我有心走一趟,瞧瞧到底怎么个章程,还请妹妹同我一道,万一有什么话说,也好做个见证。”

岫烟听这话,是万万不能推辞的,且素日和黛玉交好,该当为她尽最后一点心。遂点头应允,又道:“琴儿让她去罢,小孩子家,坐着也是白坐。”李纨道:“很是。”说着,几人出来。

才到院中,隐隐地一阵乐声飘来,李纨叹口气,道:“你们听,新房那里何等热闹。”岫烟宝琴对望一眼,想到黛玉尸身甫寒,数墙之隔,却另一番花团锦簇,喜庆喧嚣,心一酸,眼泪又沁上来。

再行几步,丝桐清越,愈发分明。岫烟忍不住立足,一面细听,一面抬头望时,只见半轮冰鉴挂在竹梢,那音乐竟似月中传出,飘飘袅袅,破雾透云而来。不禁道:“‘仙乐冷冷行树中,慧鸟流音和晚风’,此曲倒很衬林姐姐身份....只可惜,是那处演奏的。”李纨宝琴亦复长叹,大家举步去远。

她姐妹如何嗟欷,暂且不表。如今只说春燕,一路飞奔至鹊栖堂,恰闻人说:“瞧新郎官揭盖头去。”春燕只得随了众人,一齐拥进新房。

那宝玉挑去喜帕子,又用了子孙饽饽与合卺酒,听人赞:“新娘好相貌!”便忍不住往宝钗身上一扫,一时瞧得傻了,心想:“她华服盛妆,竟是前所未见的娇艳——若林妹妹这个装束,不知又得怎样。”

想到黛玉,不免抬头,向门口望了一眼,恰看见春燕挤在人堆里,杀鸡抹脖使眼色。宝玉一呆,想:“林妹妹莫非好了?” 一边就笑了一笑。谁知春燕又摇头,又跺脚,宝玉心中一跳,不知谁揪了一样便痛起来,昏昏蒙蒙起身,却被袭人一把扯住,低声问:“宝玉,你到哪里去?”

宝玉抓住她问:“你们没听见林妹妹哭?我要瞧瞧她去。”袭人听见这话,唬得眼都直了,手中死拽不放,回头悄唤凤姐。

凤姐走过来,看清宝玉形容,也慌了,口中却笑道:“哎哟哟,宝兄弟,你要和新二奶奶说话儿,怎么寻错了人,我是旧二奶奶呢!”贾母等人看宝玉站着,正要问缘故,听凤姐这样说,都哈哈大笑起来。凤姐趁机道:“礼既完备,大家就散了罢——你们先走,我旧二奶奶当压轴。”

众人哪里底里,听她发话,便依言都出去了。凤姐才瞧瞧回禀了贾母,取过安神药丸,哄宝玉服了。告诉他道:“林姑娘病着呢,需得安静调养,等她好了,再瞧不迟。”

贾母亲自守了会子,见宝玉睡安稳了,方到前厅歇息吃茶。因实在记挂黛玉,便命人备下小轿,坐了进园。凤姐带领丫头婆子,打着羊角风灯,一路围随。

行至半路,倏忽月光大放,清宇通澈,贾母挑帘观望,见房屋山石、花草树木,都如粉装金砌的,欢喜道:“这是个好兆头,玉儿必将好了。”

正想,就见那边走来几个人,行过礼,贾母问:“你们从哪里来,可去看望你林妹妹了?”李纨岫烟都道:“老祖宗回去罢,好歹有我们呢。”贾母见她们哭,只当黛玉病又重了,忙道:“你们请大夫,我先到潇湘馆去。”

李纨深知瞒她不住,哭道:“老祖宗节哀,林妹妹便已去了。”贾母张张嘴,一歪身倒在轿中,众人一拥而上,拍胸口,掐人中,贾母醒过来,挣扎道:“都是我害了她,我要送送她去。”李纨凤姐岫烟俱跪下哭劝,又拿宝玉比方开导,贾母方渐渐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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