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蔓延,他抿紧唇,眼中泛起些情绪,若是前世的记忆还在便好了,是苦是甜,他也可以守着这些记忆细细品尝。
如今这些算什么,算是施舍给他的一点可怜的,近乎是旁观者的甜头么,让他乱了心神,让他生了嫉恨。
发顶似乎有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些湿气。
他回神抬头,拂尘外是女郎披着的薄衫,是尚未擦干的发梢,水痕顺着发丝落下,似乎落到他眼底心上。
女郎低叹着,专注着看着尘尾,指尖捻过之处,他恍惚间心神晃动。
他呼吸急促得、无措得将捂住耳朵的掌心放下,攥紧衣袖。
平日竟不知,这拂尘,竟让他有些共感。
近乎饮鸩止渴般,近乎自欺欺人般,他任由心绪放肆,只这一会儿便好,想来,想来……她一个凡躯不会再和他有交集的,他只需要这一会儿,让他可以守着攥着的糖便好。
哪怕是与她没有来生,哪怕不久之后将面临怎么的惩罚,他也甘愿。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瞬间的放纵,即使是凡人,若是想,也会有法子让他驻足停留。
重瓣山茶纹理的玉佩温如凝脂,精光内蕴,女郎收拢指尖,将这玉放在拂尘之上,托盘之中红绸掀开,有一泛着冷光的精致锁链放置其中,又有一道黄符搁置一旁,细看来,锁链之上的刻纹恰与黄符之上一般无二。
莹白指尖轻巧捻起黄符搁在羊脂玉佩之上,这黄符泛着柔和的光,在灯烛之下有些诡异似的。
眨眼的功夫,托盘内的锁链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玉佩被女郎托起,搁在床榻之上,黄符消弭的瞬间,朱袍的青年被细链束缚跪坐其中。
旭泱露出一抹笑,指尖点着玉佩,抬眸看向细链束缚的那人,倾身贴近他耳侧:“啊,捉到了。”
她对上青年不可思议般瞪大的眼眸,指尖轻勾起他锁骨之上缠绕的锁链,迫他挺身凑近。
她瞧了瞧锁链,又试了试是否牢固,看见牵扯之下肌肤泛起的红痕,漫不经心道:“怎么,三郎是以为,本宫不会生气的么,三郎敢做,也要敢当才是呀。”
他言语滞涩,断续出声:“殿下?……你是如何……”
剩下的再也说不出来了。
旭泱轻缓点头,颇善解人意得替他解惑:“啊,这个嘛,本宫虽没这个本事,好在,本宫是这方土地之上的公主,权力之下,许多事倒是容易不少。”
她凑近查看那道红痕,语气疼惜又爱怜,小声问他:“三郎,这锁链当真可以困住你么?疼不疼,本宫不是故意的。”
她指尖沿着红痕按压,听着上方难抑的喘息与低吟,点点头:“三郎虽然身故,这魂魄倒是还如从前那般,本宫给你的一切,你都那么喜欢。”
“殿下?”他难受地看向贴近他胸膛的女郎,太近了。
女郎嗅着扑面的花香,又凑近品尝了眼前的冷白肌理,舌尖停留,不可思议地抬头:“三郎,甜的?!……虽然你如今只是魂体,不过没关系的,你什么样子本宫都喜欢。这般,虽与从前有些不同,却更让本宫舍不得放不下了。”
他慌乱失措,难受地弓起身子,溢出压抑难受的声线,他挣了挣锁链,却发现锁链过分古怪的,似是量身打造般,贴合他的身体,哪怕是此刻身着朱袍,明明是得体的,却似乎无形中属于魂体之上,束缚住全身,不松一寸,不紧一分。
是再合适不过的禁锢与枷锁,无法遁形,无处可逃。
可方才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之中,她明明是个那般明艳大方,体贴温柔的女儿家。
她虽在战场与朝堂中杀伐果断、睿智机敏,可她灿烂光明如朝霞,是这天下顶好的女郎。
她一向护短,治下严明却与人打成一片,推心置腹深受百姓与将士爱戴。
眼前的女郎,明明笑着,可似乎,她生气了。
他慌了一瞬,她为了见到他,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与他靠这般近,会不会对她不好。
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些,她若是不想笑可以不笑的,是他不好,惹她动怒了。
“殿下,殿下……”他猜测着从前他的模样与性情,放低声音,温柔哄她,“殿下,是我不好,殿下若是可以开心些,我如何都使得。”
心口处是一片湿热,他努力克制住过度的反应,隐约感知到胸膛之上的黄符湿漉漉的,这道维系魂体的符咒只有制符人司清州与接受符咒的他方能见到,此刻的状态让他受到些影响,意识混沌,难以招架。
“殿下……”他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轻声道,“殿下,我没事的,殿下以后也会长久顺遂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殿下不要哭。”
旭泱攥了下掌心贴着的锁链,抬头看他,愤懑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你做不成我的驸马了,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这怎么是长久顺遂?”
她望着他,眼尾泛着红,陷入一汪温柔包容的湖泊里:“我没想过这样,你怎么可以擅作主张,不听我的话,若是没有那夜的事,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也不见我,是不是打算了无牵挂转世,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消失在我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