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过几案上的缠金丝软鞭,双手捧起奉给旭泱,要与重生后那些过往撕裂:“从前对殿下的不敬,希望殿下不要挂怀,若有不满,奴甘愿受罚。”
车厢内静默了不知多久,旭泱低声絮语:“我说过,我面前,你从来都是那个宋三郎,为何总是自轻自贱?”
宋期答:“奴自认如今担不起公主的高看,侯府的罪责一日在,奴一日不敢不自省。”满身污浊内心隐晦的宋子殷,不敢攀附殿下。
旭泱闭眸问道:“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本宫爱重三郎府上亲近之人皆知,公主府近臣如今都认为三郎会是我未来的夫君,他们敬重你,这些尊重、钦佩你都不愿要么?”
聪慧如宋期,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奴愿做殿下手中的棋子,做一个谋士应该做的,为殿下布局筹划,助殿下成事。只是奴的心清明如镜,知晓自己的内心。若殿下这段日子缺少儿郎陪伴,奴随时可以侍候,只是这颗心,无法如殿下所愿。我之于殿下并无爱意,能交付的只是下属应有的唯一、永远、忠诚的心。”
二人都想到了那日满山遍野的山茶,想起那时对彼此的心动与情意,只是如今这番境地,再难拾起。
“宋期,本宫……是这云国的长公主,本宫也有傲气与尊严,这份爱意,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任人轻视。最后一次,本宫问你,本宫不求你能在这短短几月里承诺什么,即便如此,你也要如此……如此彻底割舍么?”
回答她的,只有越发低伏的清瘦背脊,与越发奉起的软鞭。
旭泱踱步近前,宋期双手一轻,他怔愣一瞬后双手垂于身侧。
“宋期,抬起头来。”女郎的声音泛着霜冷。
下跪之人内心有些许恍惚与憾意,他的目光从那双娇小鞋尖转回,用尽全身气力,克制着看向女郎。
有破空的风声传来,有轻柔穗尾拂向肩头,他耳边嗡鸣,几息过后,密集的痛感从侧颊泛起,蔓延至脖颈处。
他笑着,心想,果然是疯了,殿下此时的姿态明艳、高贵、不可一世,她就应该如此,如此高傲,而不是囿于情爱。
他想,忘魂蛊真是世上最可怕的蛊呢,不然,为何自己的心跳如此之快,对她的爱意泛滥至此。
玉质金相的清冷公子笑着,吻向那缠丝软鞭,献上尊严与忠诚。
“奴,宋期,谢殿下赏赐。”
“真是,本宫看你,真是疯了!”
旭泱失措将鞭子扔在他衣摆处,叫停马车慌张下去。
宋期眼睫低垂,跪在那一动不动。
许久后,方池晏的声音响起,他抱着师弟,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师兄,忘魂蛊,真的无解么?我好没用啊,明明已经试过那么多次了。”宋期低声喃喃,又似自言自语。
“我真的,失去她了吧……”他声音带着哽咽。
方池晏拥住师弟,想尽法子安慰道,“公主叫我过来,说明她心里有你。子殷,殿下对你,应该是真心的,你为何……”
宋期忽然挣扎着抬头,眼眶微红,又有些控制不住得颤抖,他慌张去翻找药箱。
“殿下心里有我,对,殿下是喜欢我的。我现在一定很丑罢,祛疤膏在哪,不能这样,即使,即使殿下以后会有更好的人。不能留疤,要好看些,这样,殿下才能喜欢罢。”
“子殷,子殷,你冷静点……”方池晏看着小师弟,一时间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子殷,公主爱的,不是你的皮囊啊。”
“不,我惹殿下生气了,殿下这次不会原谅我的,我现在……不值得她的喜欢”
他挣扎着,拿起青玉瓷瓶,倒出膏体,细细涂抹伤处,面对铜镜里衣衫错乱、狼狈不堪的自己,手上动作缓缓停了下来。
他神色清明些许,扯出一丝苦笑,“师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这些结果,我本来就想到的,只是……”他急促呼吸了几下,强自镇定道,“没什么……我想冷静下,师兄让公主放心吧,我不会后悔的,我,我已经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