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安才迈进正堂,云王便迎面挥过来一拳,“你怎能让她出这种事!”
宋十安被打得一个趔趄,宋十晏赶紧扶住弟弟,诧异地质问云王:“王爷这是做什么?”
姚菁菁也紧紧抱住王宥川的胳膊:“王宥川你疯了!宋侯对浅浅一往情深,她如今不见了,宋侯不比任何人都着急吗?”
王宥川知道他没有立场发怒,可心中的焦怒实在急得他快炸了,只得愤愤又拍了桌子一下。
徐芷兰只焦急地问:“到底何人主使,可有眉目?”
宋十安什么都没说,只是望向周通:“夏姑娘醒了没?”
周通摇摇头:“医士说不是普通的迷药,已经用尽了手段催醒,但并未见效。”
钱绵绵听闻宋十安回来了,急急在裕王的陪伴下赶过来,陈亦庭也跟了过来。
钱绵绵见宋十安一无所获,泫然欲泣问:“她不承认对不对?你没有问出姐姐的下落,是不是?”
宋十安垂头不答。
王宥川急切地问:“谁?你们知道是谁?”
钱绵绵便说了皇太女去年威胁过钱浅的事,笃定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王宥川万万不敢相信,一向孤傲、睥睨一切的皇妹,居然干出这种抢男人的下作之事。
王宥川站起身,“我去找皇妹!”
姚菁菁一把拉住他:“你疯了?她不只是你皇妹,还是当朝皇太女!你这么跟她去要人,就是逼她承认当街绑架,她怎么可能会承认?她千辛万苦得来的储君之位,不想要了吗?”
王宥川气急败坏:“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干瞪眼吗!”
姚菁菁本就烦躁,被王宥川吼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吼什么吼!我只知道你最好祈祷不是你皇妹,若真是你皇妹干的,她有什么理由不杀浅浅?!那浅浅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死了!”
宋十安心一抽抽。
徐芷兰感觉全身地力气忽然被抽空,脚下一虚,瘫坐在地上。
钱绵绵更是直接哇地哭了出来,裕王连忙将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王宥川对姚菁菁怒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姚菁菁看大家这样也觉得自己有些说错话了,可被王宥川这样一吼,心里不免生出委屈来:“我只是实话实说!”
李为匆匆进门,感受到气氛诡异,神色有些犹豫。
“说!”宋十安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一般。
李为这才开口:“抓到那群人说,只是听人说起锦绵阁有个叫钱浅的,朝秦暮楚,行事浪荡不堪。除了几个临时路过看热闹的,其余大部分都是休夫或和离的,我觉着像是有人刻意找到这些人,鼓动她们过来泄愤找麻烦的。”
宋十安追问:“可找到是何人向她们说的这些?”
李为摇摇头,“说原本跟她们在一起的,不知何时就不见了。许多人仍的鸡蛋、土豆、菜叶之类的,连同泼人的墨水,都是有人塞给她们的。哦对,根据两个人的口供,找到一个老赖。”
李为抬头看了一眼陈亦庭,继续道:“说钱浅姑娘与陈姓罪籍苟且的源头就是从他那传出来的。他一口咬定,钱浅姑娘曾重伤过他,还拿他全家性命威胁他,讹诈了他一大笔钱财。”
陈亦庭气得手都发抖:“简直信口雌黄!明明是他在我初到京都之际,诓骗走了我全部家当!后来他看到我为锦绵阁做工,又威胁逼我毁了几个姑娘的名声,霸占下铺子。我不肯他便拦截殴打,是钱浅路过救了我。”
“那笔银钱,分明是他当初从我这骗走的!你们若不信,大可去盘查!在京都讨生活的罪籍,大多都被他们那伙人欺辱殴打过!没有人管,所以大家只能忍气吞声,若可将他绳之以法,想必大家都愿意站出来作证的!”
王宥川总算有了发泄怒火的地方,“混账东西!本王去找证人,亲自看着盛知府审他!”
姚菁菁见王宥川离开,犹豫了一下,对众人点了下头,也急忙追出去了。
王宥川见姚菁菁追出来,犹豫了下,愧疚地说:“菁菁,对不起……”
姚菁菁鼻子有点酸,抹去泛出的泪花,推开王宥川道:“走!去找证人!敢造我夫君和我姐妹的谣,把我姚菁菁当什么了?本王妃定要她们付出代价!”
*
沈望尘听吕佐汇报打探来的消息。
吕佐道:“昌王这两日频繁地见了那些罪籍之人,定是他命人动的手。”
沈望尘思索了片刻:“那她大概是没有性命之忧的。昌王定是要一箭双雕,借此挑拨了宋十安和皇太女的关系,又要假装意外救下逍遥,给宋十安做个人情的。”
吕佐微微松口气,“那咱们还救不救?”
“得救啊!”沈望尘无奈地说:“她那性子,又怎会轻易束手就擒?我只盼着她别轻举妄动,自己先折腾进死路了。”
二人回到府门前,沈望尘下了马车。
吕佐淡淡地扫了一眼马车后方,对沈望尘小声道:“有人跟踪。”
沈望尘神情自若:“应该是宋十安的人,对我心存怀疑而已。无妨,人大概就在咱们摸过的那几处暗点,你安排人去找,我就不出面了。”
可惜直到过了夜半子时,最后一波查探的人回来,仍是没见找到人。
沈望尘终于有些心急了。
吕佐也十分焦急:“李为带人出了崇德门搜寻,我去问询过了守卫了,说是有一辆可疑的马车出了崇德门。”
沈望尘来回踱步,急吼吼地下令:“命所有人,崇德门外方圆百里,所有偏僻、落单的门户,一家一家的去找!”
*
钱浅醒来时,只看到一盏油灯闪烁着并不明亮的光。
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她其实感到很惊讶。
不知是因为她受了伤,还是对方没把她一个弱女子当回事,居然没有绑住她。
也幸好他们没绑,加上冬天衣裳厚,她绑在手腕上的折叠匕首没被发现,总归是个好消息。
她浑身都冷透了,肩膀处的箭伤在寒冷的加持下,多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滋味。
她强撑着身体,拿起油灯四处查看。
四周都是墙,加上空气中有淡淡的霉味儿,她猜测,这里应该是个地牢。
一侧有石砖垒的台阶,石阶上方,盖着厚厚的木盖板,她尝试着推了一下,没能推动,好像上了锁。
地牢陈设十分简单,一个木板床,只有一床被褥。一个矮桌,上面只有个水壶、有个碗。连板凳都没有,地上只有些稻草。
唯一令人想不到的,是角落里居然有个恭桶,就是不知,这味儿要怎么散出去?
钱浅不知她昏睡了多久,大概是过了正午了。
原本约好今日中午,宋十安带她去宋公府见家人的。
她已经备好了礼,想着今日就算江书韵态度不好,她也要为了宋十安忍一忍的。毕竟他对她那样好,她也该为了二人大婚付出些努力。
她今日束了好看的发髻,穿了华丽的衣裳,可转眼之间,就被扔进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她不怕死,甚至曾经十分期盼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快些降临,她便可以早些得到解脱。
可是现在她不想死了。
她有了爱的人,于是就有了期待。
原本只是打算成为他的一部分,与他共行一段就满足了,却在不知不觉间,想成为他的全部。
她舍不得他,所以不想死了。
她起身去喝了点水,用披风一角沾了水,擦了擦脸上干涸的血渍和鸡蛋液渍。
四周安静如斯,她用披风挡着解下衣裳,把帕子按在肩膀的伤处,解下小衣裹紧了。
血已经浸透到了外层,钱浅看着那摊发黑的血渍很是心疼。
她努力吃药、努力吃饭,好不容易补回的气血,一下子又亏了回去。
肚子在此时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可她一个囚犯,总不能指望着三餐准时准点供上吧?
钱浅在床上裹着被子缩了一会儿,木板太硬、褥子太薄。她冷得实在受不了,又将地上的稻草抱起来铺到了褥子下,总算好些了。
她把自己裹紧在被子里,抱着膝盖叹气。
说实话,她对这位未来女帝挺失望的。
即便这里男女相对平等,但女帝也比男帝少许多。因女子生产有风险,也因女子雌性激素变化,容易感情用事。曾出现过女帝因有孕想为孩子积福而大赦天下、免除死刑,导致世间动荡之类的事。
所以皇女必须优于皇子很多,才会被选定为储君。
自古帝王多寡情,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今皇帝四子三女,王宥知能当选储君,足以证明她的杰出。
可她竟会为了一个男人丧心病狂,做出毁人名声、更不惜要取人性命的事,这与那等囿于后宅争风吃醋的妇人又有何区别?她又如何作为领袖,引领一个王朝稳步走下去?
钱浅实在失望,庆幸当初没入仕,否则要她辅佐这种皇帝,只怕早晚也得被气死。
她其实更想不明白,王宥知为何要关着她,直接杀了永绝后患多好?
难不成,是把她囚禁到死?
图个什么?泄愤吗?
一想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度过余生,钱浅便有些绝望,那还不如自我了结,重新开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