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钱浅按着还在颤抖的手,将把黑衣女子的衣裳扒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才用干净的棉布沾着药酒给女子擦拭伤口。
女子身上其他地方,也有数条大大小小的旧伤疤,极为触目惊心。
钱浅虽然活了两世,却从未受过这样的伤苦,不由得有些心疼。
一整瓶的止血药粉全敷在伤口上,总算勉强制住了血,又费劲的给她包扎好,钱浅才擦擦额头的汗水,缓了口气。
“姐姐,她会不会醒来后杀了我们啊?”钱绵绵想起刚才那个大汉,她在窗缝里看到了,他想杀掉姐姐,只因为姐姐看到了他的模样。
钱浅摇摇头,“把这屋里所有能遮羞的东西都搬你那屋去,我就不信她好意思赤身裸体的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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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钱浅坐在榻上远远看着那昏迷的女子,心想着这么久还不醒,也不知道该送官府还是送医馆?
钱绵绵进屋给她送粥,那女子听到动静,突然一跃而起摆出战斗姿势,吓得绵绵差点把粥掀了。
钱浅双手握着女子的佩剑举在身钱,将绵绵护在身后,强装镇地说:“我们救了你,不指望你知恩图报,但你若想杀人灭口,也看清楚你的情况!”
在钱浅眼神的示意下,女子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赤条条的!她又羞又愤,拿起床上单薄窄小的单子遮住私密部位,骂道:“你,你怎可如此无耻!竟扒光别人衣裳!”
钱浅反问:“我不扒光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恩将仇报杀了我们灭口?”
那女子想了想,忍不住笑出来:“这倒真是个办法。你这姑娘,很是聪慧。”女子说罢举起手,“我保证不会杀你们灭口,把衣裳给我可好?”
钱浅防备地摇摇头。
女子叹口气:“我叫夏锦时……”
“别别别,别说!”钱浅捂住耳朵,“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我们也没见过你。规矩我都懂,我绝不会乱说话。你能动了吗?能动你就走吧!”
夏锦时哭笑不得,“你不肯给我衣裳,难不成就让我这么走出去?那我还是杀了你们穿上衣服走出去比较好。”
钱浅想想是这么回事,“那,夏姑娘,我跟我妹妹先退到到院中,我把衣裳放在外屋。家中没有别人,你可放心的走出来穿衣服,可否?”
夏锦时挑下眉,点点头。
钱浅把衣裳放好,拉着钱绵绵走到院门口等着。若她反悔,俩人可以瞬间夺门而出,她身上还有伤,也不好光天化日当街杀人吧?
夏锦时穿衣服时,注意到了钱浅的矮桌上的话本册子。她突然一笑,只穿着里衣向院中的二人招招手,“我走不了,腿疼。”
钱浅和钱绵绵对视一眼,有些傻了。
二人忐忑的靠近正厅门前,夏锦时懒洋洋地坐矮桌的垫子上,指指腿上的伤口,“伤口裂开了。”
钱浅皱起眉头,钱绵绵弱弱地说:“止血药粉昨晚都用完了。”
夏锦时无赖地往后一躺,“那我只能死在你们家了。”
钱浅傻了眼,“你这是,要赖上我们不成?”
夏锦时狡黠地笑,“不会,待我伤养好就走。我保证!”
钱浅此刻非常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应该把她交给官兵的,谁能想到挺好看的姑娘,居然是个无赖!
“我们去买药,你在家等着吧!”钱浅拉过绵绵。
夏锦时一指钱绵绵,“她留下,你自己去。”她笑了笑解释道:“免得你报官。”
钱浅不肯妥协,“不可能!”
夏锦时突然薅下只发钗抬手一挥,钱浅只感觉面前一阵风划过,哚的一声闷响,发钗直直插在木门框上。
姐妹二人看着入木三分的发钗眼睛瞪得老大,久久不能言语。
见二人被震慑住了,夏锦时又是灿然一笑,“你瞧,我若想杀你们实在轻而易举。但我不会的。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会伤害你们呢?你们就好人做到底,再救救我好不好?”
在这种杀人于无形的人脸上,出现这种人畜无害笑容,令钱浅打了个寒颤。
钱浅对绵绵说:“绵绵,你去。我留在家。”
钱绵绵担心地摇摇头。
钱浅摸摸她的头:“乖,姐姐没事。”
“还要桑皮线、缝针和专用的烈酒哦!”夏锦时补充追加道。
钱绵绵走后,夏锦时又钱浅说:“饿了。”
钱浅大大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欠了你的!”
很快,钱绵绵就回来了。
夏锦时解开包扎的白布,药粉已经全部被血浸染透,再次涓涓涌出。
钱浅连忙端上热水,帮她擦拭伤口周围。
夏锦时自己则拿着穿好桑皮线的弯针,无视留出来的鲜血,直接刺入了皮肤里。她手艺很差,三个针脚歪歪扭扭、宽窄不一。
钱绵绵突然开口,“我帮你缝吧!”
钱浅有些心惊,握住绵绵的手。
夏锦时十分随意地递过针,笑着说:“好啊!”
钱绵绵对钱浅点了下头,鼓足勇气上前,甩甩手指接过了带着血的针,蹲在床边,一针针的为她缝合伤口。
钱浅看得浑身都绷紧了,那种针刺入皮肤再穿出的感觉,简直毛骨悚然。
夏锦时只是皱着眉,攥拳咬牙一声不吭。
钱浅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悲伤,经历过什么,才会对这样的伤痛习以为常?
很快就缝合完毕,夏锦时拿布擦过之后忍不住赞叹:“好手艺啊!”
血不再涓涓涌出,只是顺着缝合的伤口慢慢渗,钱浅为她上了药粉,再次包扎好,然后将她按躺,“别再动了,中午给你买只烧鸡补一补。”
夏锦时一愣,钱浅动作极轻地为她盖上单子,神情淡然,转身就走。
“哎!”她忍不住叫道。
钱浅停住脚步,“我们不会报官的。我以我的性命保证,你就在这安心养伤吧!”
夏锦时神色有些动容,见钱浅看过来,堆上一个笑容,“我是想问,桌上的话本能不能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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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钱浅将买来的烧鸡撕成小块,将肉、菜、饭装了满满一盘,端给夏锦时。
夏锦时抗议道:“我怀疑你在欺负我,为什么我这里都是没滋味的胸脯肉?”
钱浅没好气地说:“你受了伤,不宜吃的太油腻。”
说罢也不再理她,转身出去与钱绵绵一起吃饭去了。
钱浅边吃边问:“绵绵,昨日你说,想接些成衣店的活计,是因为喜欢做衣裳吗?”
钱绵绵点点头,“我觉得来到京都这些时日,做衣裳时心里特别踏实。若能以此赚些银钱贴补家用,岂不一举两得?”
钱浅想了想,“那我这两日拿着你给做的那身衣裳,找几个成衣铺子问问,看有没有愿意把布料给我的。即便做,也还是在家里做的好。”
绵绵开心地点头,“那最好了!”
夏锦时看着姐妹二人平淡地对话,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次日,钱浅抱着一卷布兴冲冲回到家,“绵绵,我给你接到活计了!”她将布料交给绵绵,“掌柜很满意你的手艺,就要你给我做的这身,一模一样的做一身,他想知道你的出活速度。”
钱绵绵喜悦地接过布料摸索一番,对钱浅点点头。
钱浅没告诉绵绵,成衣店掌柜并不放心,这些布料是压了银钱的,只等衣裳送回去,满意才会退压的钱,再付工钱。
她把买的卤猪肘切好片,盛了一半给夏锦时,“喏,吃哪补哪。”
钱绵绵的手艺掌柜非常满意,给出了双方都满意的价格,钱浅又多了一个为绵绵取订单和送货的活儿。二人都有些忙,所以常常买着吃。
没两日,二人便已习惯了夏锦时的存在。
钱绵绵还意外发现,自她忍着抗拒心理给夏锦时缝合过伤口后,她便可以勉强与夏锦时接触了。
这个发现令钱浅和钱绵绵都欣喜不已,只有夏锦时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们在高兴什么。
又一日,夏锦时已经可以下床了。
钱浅炖了排骨汤,给她盛了满满一大碗。
夏锦时喝着汤,忍不住问:“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有吗?”钱浅抬起头,看到夏锦时扒拉着碗里的排骨,以为她在说炖汤的事儿,又道:“顺手的事儿,也不麻烦。我做饭不大好吃,你不嫌弃就好。”
夏锦时哑然,无声地笑了下。
后面几日,夏锦时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
三人每日吃完饭,钱浅写话本,钱绵绵做衣裳,夏锦时则翻看钱浅写的话本子打发时间。
夏锦时看话本都是悲剧,有时会生气怼钱浅,“你是不是爱而不得,心生嫉妒,才会将一对对眷侣们写的生离死别的?”
钱浅奇道:“这都能看出来?”
她有时聪慧异常,有时又实诚得有些傻,总让夏锦时感觉打在一团棉花上。
夏锦时腿伤见好后,就总会上窜下跳的。
钱浅进门后总要找一圈,有时她猫在房顶上,有时坐在墙头。
钱浅满屋转时,夏锦时便在高处看着她四处乱转,“你在找什么?”
钱浅这才停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