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朝露透猛地看过来,脸色比之前更白了:“真的是兰婆婆!”
白发男孩摇摇头,微微摇晃的白色短发就像树枝上被抖落的积雪:“我都说了我的眼睛不会出错。”
“兰婆婆早上好!”朝露透匆匆向安井兰问好,接着朝男孩叫道,“喂,你别拽得太用力,那样也会触发防御机制!而且这种咒具是修不好的,要是弄坏了只能重新做,做起来很麻烦!”
“反正咒具最后都会变成一堆破烂,什么时候坏没有区别。”
“不准你这么说!那可是我爸爸的心血!”
见朝露透气得举着书包跳起来,半只脚掌悬在木板外,安井兰赶紧小跑过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扶稳:“跟朋友要好好说话哦,透小姐。”
“不是。”
“我没有朋友!”
正把手里的蝴蝶结咒具翻来覆去看的白发小孩和举着书包的朝露透异口同声。
“那这位是?”安井兰问,顺便把朝露透手里的书包夺走,“透小姐,时翔先生回来了吗?你房间的门又是怎么回事?”
“爸爸还没回来。对了婆婆,门是他打坏的!天花板也被他打坏了!就是他,五条悟!”细白的小手指指向白发男孩。对方头也不抬,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安井兰从不参与接待客人的工作,不过毕竟会在村子里走动,来了哪些客人她多少知道一些,比如五条家最受宠的小少爷五条悟。但她可没有向朝露家的贵客打招呼的心思,赶紧询问朝露透:“什么意思?你们打架了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没有!我们没有打架!”朝露透不停摇头。
安井兰正要细问,却见五条悟平静地抬起脸解释:“我说她比我弱而且没有常识,她不服气,非要跟我比赛。门和天花板是刚才比拼术式时不小心弄坏的,至于常识比赛——她已经输了十次了。”
“你倒是多给我几次提问的机会啊!你问我的全是些三大家族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啊!”朝露透高声说着,一屁股坐回木板上。
“开始之前我就说过上一局赢的人可以出下一道题,是你自己没有提出异议。”
“……”
“会输得这么难看完全是因为你是个笨蛋。”
“五条悟——”
朝露透又差点跳起来,安井兰哭笑不得,把她按了回去。
居然还能看到这么有活力的朝露透,安井兰脸上不由得挂起笑容。
“没关系,不要着急。透小姐很聪明,一定会赢回来的。”安井兰双手一合,笑眯眯地说,“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来吃早饭吧!今天有透小姐最喜欢的肉松海苔玉子烧哟!”
“哦!谢谢婆婆!”
“五条少爷有吃早饭吗?”安井兰问。
五条悟摇摇头。
“我刚好准备了两份早饭,如果五条少爷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看。”
安井兰注意到五条家的少爷皱起眉抬头看了她一眼,还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他点点头,竟然答应了。
安井兰在客厅的茶几上摆好早饭,等两个小孩各自选好方位坐下,就去收拾朝露透的卧室。那么多碎玻璃,她可得忙一阵了。
安井兰刚走,朝露透就说:“你反应真快啊,那种理由都能想出来。希望婆婆之后不会怀疑。”
“这些普通人不会想太多的。”五条悟把咒具收进自己衣兜,顺便发自真心地表扬了一句,“你也演得不错,拿捏住了弱者和笨蛋的精髓。”
“我那是真的生气了!五条,你绝对是认真地在骂我吧!”朝露透压低嗓音指责,被五条悟无视,她只能把注意力投向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安井兰擅长的传统早餐:一盒切成六份的肉松海苔玉子烧上淋着沙拉酱和鱼子酱,两盒三文鱼烧的焦嫩程度看起来恰到好处,两碗味噌汤里有豆腐、荷兰豆和金针菇,再加上两份米饭。早饭卖相很不错,光是看着她就很有食欲了。
“我开动了。”朝露透双手合十,然后抢先夹了块玉子烧塞进嘴里。
吃到了熟悉的味道,朝露透开心地捧着半边脸仔细咀嚼着。
五条悟却一直垂手坐着,皱着眉盯着食物,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
朝露透以为他耍少爷脾气,加紧把食物吞下去,压低声音提醒他:“五条,我很赶时间,你不也是吗?”
可是五条悟只是吸吸鼻子,依然没有动作。
朝露透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自己卧室那边的动静,把手伸向味噌汤,结果端着碗喝汤时因为没仔细感觉直接吞咽,差点被豆子呛到。她想起上个星期她才被饮料呛到过,站在原地咳了好久,不过也托那瓶饮料的福她错过了最后几秒绿灯,没有撞上那辆在市区内超速行驶的摩托车。
她一边咳嗽一边揉掉眼泪,突然灵光一闪,猛地扭头去看五条悟,问:“你不会是怀疑吃的有问题吧?”
五条悟居然真的点点头:“遇到过几次下药的。我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诅咒师?”
“不全是。”
打量着五条悟冷淡的神情,朝露透略感唏嘘地咂咂嘴。
“就算我保证兰婆婆做的食物绝对是安全的,你也不会安心吧?我明白那种感觉,不吃的话就放着吧,我会帮忙解释,兰婆婆不会介意的。”朝露透说。
五条悟却摇头:“不吃会饿。”
“那怎么办?”
“剩下的玉子烧归我,两份三文鱼你都试吃一下,味噌汤我就不喝了。”话音未落,五条悟就已经把整盒玉子烧端了过去,并夹了一筷子他盘子里的三文鱼烧放到朝露透碗里的米饭上。
朝露透惊呆了:“凭什么玉子烧全归你啊?”
“有什么问题吗?”五条悟眼神里透着一股茫然,并面无表情地歪头,“因为你帮我试吃过了啊,我能确定玉子烧是安全的。”
“我不是你家的佣人!”
“可惜没有勺子,味噌汤我还挺想尝尝呢。”
“你还真敢使唤人啊!”
抓狂归抓狂,朝露透还是按他说的做了——毕竟是她有求于人,必须低头。
※
这事得追溯到安井兰来送早餐之前这段时间。那时,眼看着不按套路出牌的五条家的小子得知她的名字后情绪竟然有点变化,朝露透不免感到提心吊胆。
“你们朝露家应该只有一个‘朝露透’吧?”他甚至还这样问。
“当然啊,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怎么了吗?”
他捏着下巴沉默了好久,才摇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听说过你。”
“听说过我?”朝露透感觉有点不妙。
他点点头,并没有作出解释,反而是指着她的背包问:“说起来刚才我就很在意,这个咒具的功能有点特殊吧?”不等朝露透回答,他就探过身用手来碰。
“等等!”朝露透赶紧阻止,“不要乱碰!那是用来防身的,要是被咒力碰到——”
还是迟了一步,一道白光划破空气击向男孩!朝露透吓得呼吸一滞,这可是连一级咒灵都能打碎的咒具啊!
然而下一秒,那道光并没能击打在男孩身上,而是撞上看不见的墙似的,一下子溃散了。朝露透的心跳迅速恢复,但是心情也复杂起来。
是她眼睛花了吗?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啊,那些咒力怎么就自己崩溃了呢!
“功能很有意思,防守反击么?有点像简易领域……二级以下的诅咒被打中必死吧。喂,朝露——”男孩收回手退回原位,向她发问,“做这个东西的人现在在朝露家吗?”
朝露透抿紧嘴唇。
她慢慢摇摇头,说:“不知道。这是我爸爸做的,我和爸爸昨天上午才回来这个村子,可是我已经有十几个小时没有再见过他了。”
对啊,她怎么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朝露透有点懊恼地想,她怎么能在这个怪人身上浪费时间呢?既然恢复自由了,那就应该更加小心,赶紧找到爸爸离开这里!
谁知对面的人问:“你爸爸叫什么?”
“嗯?我爸爸叫朝露时翔,就是那位咒具大师!”
“我听别人说话时提到过类似的名字,不过姓氏是河合……”
朝露透眼睛一亮:“河合时翔吗?那是我爸爸以前的名字!你从什么人口中听说的?”
男孩眨了下眼睛:“就是你们家那个代理家主。”
朝露透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加倍紧张,她就知道和朝露骏雄脱不了干系!
“你爸爸的处境可能很危险。”男孩说,“有不少人在找他,全是你们那位代理家主的手下。”
“嗯,我得赶紧找到爸爸才行——赶紧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事了!”朝露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一边碎碎念一边要冲进雪里,却被男孩拽住了背包上的蝴蝶结。这次他没有用咒力,咒具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清楚你们朝露家在搞什么鬼,但是有一点很明了。”他冷淡地说,“你被那些人抓住的话,一定能让他们抓住你爸爸。我听到你们家那个代理家主说,只要你在他们手上你爸爸就绝对不敢跟他们玩消失。我建议你不要乱跑,躲到村子外面去吧。”
“可是我爸爸遇到危险了呀!我必须得去找他,总比待在这里强!”朝露透叫道,“而且我必须纠正你!我和爸爸跟朝露家已经没有关系了,请不要把我们和朝露家放在一起!”
男孩冷静反问她:“朝露家的地盘挺大的,再加上这座山,你准备怎么找?”
“只要认真看的话,肯定能找到咒力残秽的!”
他看着她,“哧”地笑了一声。朝露透怀疑他在嘲笑她,证据有很多。
“你又不能将残秽和咒术师对应起来,找到残秽也没有用。”他说。
“开什么玩笑,谁能凭肉眼识别残秽是谁留下的啊?”朝露透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啊。”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哈?”
“我是五条悟,也有人叫我「六眼」。”
但是朝露透的反应并不强烈。
“哦。”她眨眨眼,“所以呢?”
“所以?”五条悟似乎无法理解一样高声重复道。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应该听说过你。”但是朝露透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说过了。
“你当然应该听说过我。”五条悟冷酷地说。
不过朝露透完全没心思管他的心情,她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的爸爸:“你真的可以肉眼识别残秽吗?意思就是,只要让你看过我爸爸的咒力,你就可以找到他了对吧?”
五条悟这时突然松开手不再碰她的书包,神情隐隐变得有些倨傲。
“真的想请我帮忙?”
“是的!”
“求我。”
这次换朝露透无法理解了。
“并且之后无论干什么必须听我的,不准有意见。”他继续说。
“……”
“对了,有个老太太在往这边过来,再过三分钟我就走,这就是你的考虑时间。”
尽管朝露透内心十分火大,但是为了爸爸,她忍了。
“好。我求你,帮帮我吧,五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