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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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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美玲在侧,唤苏姨太太道:“佛女。”

苏姨太太难得冷了冷脸,高声道:“太太们,你们看这个人,我是她嫂嫂,她却总给我起绰号。”

苏美玲道:“你现在会这样说了。从前却说,你比我小,要我唤你名字。”

苏姨太太转了话头,道:“你没有带花。”

苏美玲道:“我刚从广州回来,鲜花是买不着了——但我给你们都带了伴礼,那是广州的一间新洋行,把宝石做成花的样式,我觉得好看。”

玉生低一低脸,接过佣人传来的宝石珠子后,从右往左望过来,首先,她认得那位余太太。苏美玲叫人把宝石珠子接着递给她,她接下来,也不道谢,只是点头。

最后一位接到的,佣人唤她“马太太”。

在蒋太太的话厅里,似乎没有见过这位“马太太”。或者,是因为她时常低着头,极其平淡的神色,十分普遍的穿扮,也并没有将自己的短发卷成海浪一般的形状。只是一丝不苟地别到耳后去,露出一整张寡淡的脸来。

分完了宝石珠子。接着,苏姨太太吩咐分花篮。

分到朱太太面前,朱太太问道:“这种竹篮放久容易潮湿,为什么不用陶瓷罐子来插花?你知道的,那种要耐用一些。”

苏姨太太竟仿佛没有听见,不回话。

也因为她正忙与马太太讲话,她正问马太太道:“您下月就搬到南京路了吧?”

玉生听见“南京路”,回过脸来。

马太太回话道:“是,在东边。”

而后,苏姨太太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她来到朱太太身旁,细细地,方回了话道:“你说的很对,我早说了,朱太太你是很爱陶瓷的。但是——我太马虎了!现在烧窑最少要提前两月吩咐下去,现成的窑器,毫无光彩不说,要几十个,又难免生痕生缝,并不是十全十美,所以我专叫人编了这些藤木蓝,也不是竹篮,大洋贸易年前最后一批新进的印尼藤,也只编制了五十个篮子出来。”

说这样多。朱太太只淡淡回一句道:“哦,是我不识货。”

苏姨太太笑道:“好货识人——不要忙着说话,今日哪位太太插的花最漂亮,我要送她一个我最爱的古董花瓶,那就是青瓷的。”

说完了,她又注一句道:“希望太太们笑纳。”

陈太太也许觉得她聒噪,终于回了她的话道:“即是“最漂亮”,也就是说只有一位,哪来的“太太们”呢。”

忽地,笑声淡淡地传过去,如同折花传枝,很快传完了。再没有人接话。

安华姑妈为玉生置来了许多新鲜的水仙、小苍兰,新鲜非常,但是颜色清淡。她身旁是苏美玲,苏美玲虽没有带花,但佣人们自会来送花。

送上来,唤一唤她道:“大小姐,这是梅花。”

成了太太的人,回到自家中,仍是能被称呼作“小姐”的。

苏美玲接下来,取一株红一些的,对照着玉生的花篮比了比,微笑道:“你看,这样配好不好?”

玉生道:“很好。”

接过手中,玉生道了谢,从花篮中抬起眼,却与陈太太忽地对望。她为取走一些尤加利叶,正从玉生身旁走过。另一旁,又有余太太走来,近到身前,正说着自己带来的花颜色也清淡,要向苏美玲也讨一株新鲜的红梅,伸出手的那一刻,玉生望见她皱了皱眉头。女人的眉毛如果画好了,是极少会皱眉头的。

而后,余太太用手指点了点鼻,道:“有味道。”

是梅娣早时说过的话。

玉生怔了一怔,似乎此时那薄荷油的味道才真正散去,她也闻到了,余太太与梅娣所说的那一种气味,竟是腐烂的动物皮毛的味道,几乎要令人作呕。

“什么味道?”

有人问她。

余太太的手指离开鼻尖,指了指玉生,低低声道:“李太太有味道。”

玉生回不了她的话。

她闻到那一阵腐烂的气味绕过自己的脖颈,又飞快地传到面上来,仿佛是自己长出了那一身腐烂的发臭的皮毛,再从自身散出去了,散入每一位太太的鼻腔里。鲜花满室也阻不了这一阵忽如其来的恶臭,原是有佣人将角落处那只大风轮开起来,本是为着吹暖风。

“这是臭鼬毛的味呀。”

朱太太说话了,注道:“没有错,就是臭鼬毛的味。之前钱富莉卖错给我,还上门来给我退了双倍的钱,她说她也是让人骗了。”

所有人望向玉生。

她们静默地,彼此打量着,谁也不想去接朱太太的话。

终于,苏美玲道:“怎么突然这样暖。”

说着,就要去取玉生脖颈上的围脖。

“真对不起!”

苏姨太太却抢了先,她凭空扬开自己小姑子的手,伸出去,伸到玉生的脖颈后解开了那个扣子,取下了围脖。她故意地,在手上闻了闻,然后冷哼一声,将那条围脖扔在了地面上。扔出去很远。

玉生只是茫然。

苏姨太太不知为什么叹气、摇头,接着道:“真对不起!李太太,我想着你为怀毓上学的事让你先生帮了忙,身为孩子的舅妈,我好心要送条裘毛围脖给你,但是我却不知道竟然有人以次充好,还用臭鼬的毛!要不是余太太鼻子灵,我指不定要给那个北方佬再骗多少钱?”

余太太这时无声地笑了一笑。

陈太太道:“是你送的。”

苏姨太太道:“是我太蠢,他说是裘毛,我三番几次问不肯告诉我是什么毛,我只当是那些贵重的,不敢再问。”

陈太太又道:“你买时闻不到这臭味吗?”

苏姨太太继续恨道:“谁知道!人家说臭鼬毛染了色,浸过香油,是能藏一段时间的。总之我太过意不去,天气冷——李太太,请你先跟我来,我寻另条围脖你戴着。”

玉生最后望了望那条被扔掉的臭鼬围脖。

随后,她和苏姨太太来到另一个厅面,这个厅面小一些,静一些,只有她与她两个人。玉生并不知苏姨太太当下在想什么,只是玉生的思绪已飘回了李公馆,或者是飘到了愚园的老宅,飘到李爱蓝的身侧,恨不得即刻去询问什么。但玉生又觉得不必问了。后来钱富莉也说,李爱蓝是很爱裘毛制品的,她如果不是故意买下臭鼬毛,谁也不能将臭鼬毛卖给她。

“苏太太,为什么为了我说谎。”

玉生同她说话,在她为她取来一件干净的羊绒围脖时,玉生显然还是一无所知的。

苏姨太太道:“李太太觉得我说了什么谎。”

玉生并不即刻回话。接着,苏姨太太要为她戴围脖,她却伸出手,自己接了下来,也并不戴上去。

“我是很少穿裘毛的。”

仿佛过了一会儿,苏姨太太方注道:“所以这有什么呢?像我这样的人,一个姨太太,认不清东西好坏,以至于把臭鼬毛当成裘毛,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一个人做了情理之中的事,符合这个人的身份会做出的事,人家就不会把她当成笑话看。”

玉生道:“没有人会故意将臭鼬毛穿上身。”

不愿虚言以待,但那已是在南京的日子。她忽然觉得那已经十分遥远,臭鼬毛的围脖脱下了,那阵恶臭似乎没有散去,掐住了她的脖颈。气味化成具象的人身,告诫着她:“绝不能太追求真言。”

因为之后,她听见苏姨太太冷冷地笑出声来。

“既然穿了,就不分有意无意了。”

苏姨太太摸了摸她手中的羊绒围脖,示意着,天气实在寒冷。最后要先离去,又转回脸笑道:“李太太,待会让我送你回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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