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外头都是这么传的呀。传张氏只放了个年轻妇人在登州府经商,定是……定是私下里允了帮主额外的好处……否则仅凭她一人,根本撑不起这生意。”
“这事儿……这事儿外头早就传遍了,可不是小人开的头啊。小人不过是顺着外头的流言,一时说顺了嘴……”
“天杀的奴才,就该割了你的舌头!”
王帮主怒骂一句后,对着赤红霄放话道:“此事我已知晓了,回头我定好生收拾他,无需劳烦姑娘你动粗。”
王帮主虽无别的动作,但态度至少摆了出来。这本是他的家奴,赤红霄并没有私自处置的权利,听到这话也只得松开了手。
沈婳伊在旁冷眼旁观了这一切,抬步走出屋中时,那王帮主对着她的背影还不忘补上一段:
“张娘子,王某早就同你说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娘,在外抛头露面只会招人闲话。
流言蜚语已这般多,且先不论王某的名声如何,你自己的闺誉总得看重吧。你就该把你二哥寻来,身为妇人还是应当……”
“王帮主,我劝你可蹬鼻子上脸。”
沈婳伊扭头狠狠扫了他一眼:
“登州府的生意由我来办,那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你别以为你私下做的那些不见光的事情没人知晓,再若这般废话,鱼死网破的事情我可没少干。我的声誉不重要,可你多年来的买卖……”
“你!”
眼见王帮主恼怒,沈婳伊亦学起了他那语重心长的训人模样,甚至还在嘴角加了抹笑意:
“王帮主,大家难得做场生意,何须闹得这般不愉快呢,今日是我们说话个个都失了分寸,该各自自罚三杯的。
这样吧,一会儿妾先派人来替妾自罚这三杯酒,带上好酒好菜同王帮主赔个不是。”
“王帮主几十年的生意人了,买卖还没做完呢,应该也不至于为今日这场吵闹就不做这桩生意了吧。妾可还指望着把定金之外的银两按时交给王帮主呢。”
沈婳伊放下这段话后,神色也稍微和缓了些,对着在旁的苏帮主补充道:“苏帮主,货船上的货且留着吧,一会儿妾自会派下人来把数目核对清楚。”
“走吧。”
她言语之间已走上前来,对赤红霄伸出了手。
赤红霄不知他们方才在房里到底都谈了些什么,但眼下她并没有留下的意思,她自然也不会阻拦。
二人手牵着手没一会儿便离开了会馆。
沈婳伊在回去的路上没发一言。她那冷静的模样虽外表看来波澜不惊,但过于安静,想来其内是有暗流汹涌。
她眼下既无意说,赤红霄心领神会间倒也不急着问。直到二人回到张宅时,沈婳伊绷着的脸才和缓下来,平淡地对她说出了今日所发生的事。
沈婳伊虽没恼怒,但赤红霄已经急不可耐地替她发起了这份火气。
“他们好生过分!串通在一起欺负人不说,还教训起人来了,以为自己是谁啊!”
赤红霄兀自咒骂了一会儿后平静了下来,扭头问沈婳伊道:“夫人,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我没主意。”沈婳伊冷静着启口,“但我至少有本事知道他们背后有多少猫腻,所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夫人今日对王帮主放话的时候,说他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其实有人知晓,给他都说着急起来了。我还以为夫人心里已经有数了,故而才这般说。”
沈婳伊冷笑一声:“我那不过是随口说出来诈一诈他的,没想到他还真急了。若是急了,那多半就是有了。他倒还好被人试探的。”
“他们这些大商贾,其后有什么不干净亦或不合手续的买卖也是常见的。反正我说的也不是假话,他若是干了,我沈婳伊自然有本事挖出来。”
赤红霄愤愤不已:“他们合在一处欺人太甚,还说什么女娘不适合做生意,分明就是想抱团挤兑走夫人。
那王帮主若是这个态度,那我抓来的小厮,他八成也不会找他清算。没准这些有损夫人闺誉的流言蜚语,还是他授意传的呢。”
“不管是不是他的授意,但妇人在外抛头露面被人口舌议论,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沈婳伊的语调当中并无太多的情绪起伏,仿佛只是在说些稀松小事。
“我当初做下这个决定时,就早猜到会有人这般揣度我了。古往今来,一个妇人在外露面做事,但凡只要她有点颜色,就少不了有下作之人传谣她以色侍人。我知道,但我不会退步的……”
尽管眼下诸事并无头绪,但那些琐事流言不过尽如乱蝇。赤红霄从她凌厉的眼中读出了极深的坚定,磐石一般不可轻移。
这份坚定好似在告诉她,她的所爱很快便能想出妥善的主意,那些乱蝇一般的恼人之事,终会哄然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