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不知道自己这半个月来,是如何度过的,痛苦反复煎熬着她。杨修云迟迟不醒,袁昭疯疯癫癫,话无一句能信。
宋琢玉走的时候,还是暮秋时节,恍然之中还能窥探一点生机。如今短短数月,就已经草木凋敝,黄沙漫天飞舞,寻不到一点颜色。
环境的变化,不断地提醒许应,宋琢玉已经离开很久。时间越久,她越焦灼。她央了赤霞,进了杨修云的书房,翻阅了他回雍州后往来的所有书信,每一封都能背下来,却仍旧寻不到任何关于宋琢玉的线索。
许应每次出门,都要久久地站在门前眺望,雾蒙蒙的远山连成一片,不知道他已经到了何处?不知道他是否已经遇险?
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到嘴边,只能留下一句无能为力。
许应想要写信,可是身边连可堪托付的人都没有,就算是有,她也不知道这信要寄往哪处。
还是和杨止歌一起,再堵贺长龄一回吧。
之前天天来,都与贺长龄错过,许应坐在茶台前,端坐着都喝了一盏茶,还不见贺长龄的身影。
她眉头微蹙,目光向堂后看去,纳罕道,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出来?不会又是不在?
忽然有人轻摇折扇,用扇骨抵了抵她的肩膀,许应回头一瞧,正是贺长龄。
不过,贺长龄在自己家,怎么还形容猥琐,有种生怕被人发现的感觉?
许应张口,正要问什么东西,被一柄折扇挡住了半张脸。贺长龄的眼睛转了一圈,低声道:“这不方便,去你那说?”
*
二人来到了宋琢玉家,许应坐定,依旧是那两个问题:“杨修云醒了吗?袁昭醒了吗?”
此刻贺长龄呆呆地立在桌旁,早没了往日潇洒快活的样子。刚刚杨止歌递给他的香囊犹如烫手山芋,他还没来得及把它放下,就在去前厅的路上被伙计截住。
贺长龄坐立不安,上下打量了许应片刻,将这张脸与举国通缉的那张脸对照起来,问道:“你是许应,对吗?”
许应点头算是回应。
“你为什么骗我?”贺长龄虽然与许应有诸多口舌之争,可到底是真心将许应视作朋友的。许应如此欺瞒他,自是应该好好解释一番。
许应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我刚来雍州,人生地不熟,通缉令上还有我的大名,你让我如何能以真面目示人?”
“你们对我好,将我视为朋友,我又如何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万一他们去官府检举我,那我这一条小命,是要是不要?”
“周尊失窃,与你有关系吗?”贺长龄的眼神闪躲,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怕听到不愿听到的答案。
许应摇头,道:“贺长龄,我不知道你相信我几分,但是这件事我是完全被冤枉的。”
贺长龄顿了顿,又问道:“你和我们将军是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是这样的关系。”
贺长龄问:“你会害他吗?”
许应回:“我想当寡妇?”
贺长龄深吸几口气,劝自己消化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递到许应手里。
“这是将军给你的。”他把信放到胸前用掌心抚平,补充道:“我刚刚出来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这信便是那时送来的。”
言外之意是,这不是他故意藏着不给她的。
许应赶忙接过,颤抖的手在那个“吾妻许亲启”上反复摩挲了好久,连神情都一并不安了起来。
是宋琢玉的消息。
开拆来看,字迹潇洒飘逸,写信者的每一笔都透露着欢喜。
“小应,见字如晤。我已启程,一切顺遂,且放宽心。信至时,长龄应当归来。雍州冬日风大,你要注意身体,小心着凉。若是身子不适,尽管去找长龄,至于诊金,尚且不用担心,我虽贫穷,但是再多养你一个,也不打紧。如果长龄不尽心,等我回来再收拾他。
算着时间,再过一个多月,雍州便要落雪了。雍州的雪我看过许多次,原本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这次竟格外期盼,应该是想你的缘故。”
许应沿着纸的边缘往下看,瞧见落款时,小小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郎君宋琢玉望眼欲穿。”
好......好肉麻啊。许应心想。
有这么一封信,许应的心安了不少。起码宋琢玉现在还安然无恙。
许应的手指拂过纸上的字迹,心中有些窃喜,原来被人牵挂是这样的感觉。
一颗心被熨帖的满满当当。
“哎,”贺长龄想像之前一样戳许应的肩膀,手伸出一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改换成了扇柄,“我这些天也在打探消息,与杨修云来往的人我都以问诊的名义排查过了一遍,可是......”
可惜没有人知道被杨修云截下的线路信息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