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许应的力气大的惊人,疯了一般揪住袁昭的领口,凑近问道:“是你要害他?还是你们要害他?”
袁昭的呼吸在许应的束缚下变得急促,他笑道:“哈哈哈,你居然不知道。”
“你以为让宋琢玉官复原职,是为什么?可有一个人是真的期盼他打胜仗回来吗?”中年人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他歪着头盯着许应的脸,道:“这一仗要是打输了,雍州必然落入敌手,宋琢玉是他们推上来的替罪羊,一定会死。”
“可要是打赢了,宋琢玉——”许应越是担心,袁昭越是畅快,道:“宋琢玉不可能会赢!”
“他们被打的落花流水,连鞑靼人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就算是宋琢玉去了,可是浮玉山外地形复杂,军队里又漏的跟筛子一样,宋琢玉该走哪条路,不该走哪条路,你猜到底是由谁说了算?”
“要不是杨修云暗中阻拦,坏我们的事,说不定这个月底,你就能听到宋琢玉的死讯了。”
“你再说一遍!”许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袁先生,你气糊涂了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贺长龄急匆匆地赶来,一边是待自己如父亲的长辈,一边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他想要劝架,却被许应一记眼刀瞪了回去。
“你是许应对不对?”袁昭盯着许应的脸,神色忽然大变,污浊的眼睛中泛着泪光,笑道:“好得很好的很,行军路线早已经暴露给鞑靼人,到时候还没见到鞑靼人的面,‘啪’地一下——”袁昭的手在许应面前挥着,
“几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你们就一块去死吧。”
“都死了,死了才好。”袁昭吃吃地笑着,涎水从他的唇角留下,眼白向外翻着,肩膀一抖一抖,显示出不正常的癫狂。
“疯了?”许应给了他几个耳光,把面前这张丑脸沾上鲜血,也没能唤起他的理智。
她看向贺长龄,无声地求救。
贺长龄接过讯号,蹲下,翻开那人的眼皮,伸手在他齿间搅弄,略一思索,道:“塞上娇有毒,袁先生长久地炼药,身体应该也受了不少的影响,刚刚被你这一激,似是发病了。”
“还能治好吗?”许应撒了手,任男人如面条一般从她手上滑落,重重地跌在地上。
贺长龄神思不定,低声道:“不好说。”
许应眼神涣散,茫然问道:“什么叫不好说?”
“袁先生年纪大了,我不确定他中毒多久,程度多深,更不确定服了药之后,是否能恢复如初。”
治不好他的话,宋琢玉怎么办,雍州一城百姓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他们不是都说你是天才,你怎么会治不好?你怎么会治不好?”
许应的衣服刚刚在地上已经磨损地不成样子,她环顾身上的衣袍,摸索着找了一块尚且完好的布料,颤颤巍巍地把手放上去,反复地擦拭,直到那白色衣服完全沾染上鲜血的痕迹。
她伸手握住贺长龄的衣角,颤声道:“看在你与宋琢玉交好的份上,看在雍州所有百姓的份上,你一定,你一定把他救过来,好不好?”
许应脸上的尘土和眼泪混在一起,不管是在哪个世界,所有她想要的,通通都得不到。她感觉好累好累,呼吸是错的,活着好像也是错的,如果宋琢玉不遇到自己,那是不是就不会受到牵连和伤害?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许应以前总觉得人不能一直倒霉,现在才知道,那不是倒霉,不是运气不好,是遇见美好事物所要付出的代价。
只是偏偏她不凑巧,生来不凑巧,事事都有代价,永远都有代价。
许应心里紧绷的弦铮然断裂,前路迷茫又坎坷,她看不见,走不出,原本强撑着的身体轰然倒塌,在涨起灰尘的地上,留下一滩血泊。
*
“你知道我有多累吗?”贺长龄锤着自己的肩膀道。他带回来的人都神志不清,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把这两人带回来,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
许应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她的声音低哑,问道:“杨修云醒了吗?”
贺长龄摇头。
点点浮尘在空气中起起伏伏,许应望着窗外的一角发呆。宋琢玉已经离开了很久,许应连一封消息都没收到过,杨修云从别人手里截下的那个情报到底是什么?
“袁昭醒了吗?”许应又问。
贺长龄接着摇头。
“怎么全是你问我,我还想问问你呢?”贺长龄看许应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故作轻松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来我们雍州有什么企图?你接近我们将军想干什么?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一口气问了四个问题,叽叽喳喳的,许应不胜其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道一声无可奉告,出门去也。
“脾气这么大,我到底哪里惹到她了?”贺长龄幽怨地瞥了一眼那人的背影,低声嘟囔着。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贺长龄不由得扼腕叹息,好像是今天才刚认识这个世界。他不过出门了一趟,恩师变成仇家,旧友好似宿敌。
他这一上午,手忙脚乱,左支右绌,惊慌失措。
往后半个月,贺长龄日日潜心钻研,一心想要把袁昭和杨修云治好,可惜天不遂人愿,两人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听药房的伙计说,有一女子日日造访,贺长龄竟然一次也没有遇到。
不管这人是许应还是杨止歌,贺长龄都发自内心地不想遇到。若是杨止歌,他救人救了半个月,这人还是半死不活的,他如何向病人家属交代。若是许应,那就更糟糕了。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贺长龄咬着笔杆子思索,就听见屋外的一声通传,“公子,有位姓许的姑娘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