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rling眸光微凝,探身视向两层下的维修平台。夜色深沉,灯火阑珊,楼层的落差让一切都有些模糊不清,但那里确实没有什么人。他回头瞥了一眼蜷缩在榻角的小姑娘。柰肩头微颤,眼神本来在Fairchild和窗户之间游移,警觉而紧张,见他的视线扫来,瞬间收敛神色,仓惶垂下眼,支吾道:“I-It was just a cat…sir.”(不、不过是只猫,先生。)
Sterling微微狭眸,沉沉凝视少女。如果只是猫,她那么急切地拍打窗户做什么?
柰的心跳剧烈得仿佛要撞破胸腔,指甲深深扣进掌心,而面上却努力维持着一丝勉强的镇定。
那个女人——那个探头张望的人——到底看到了多少?她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吗?柰竭力回忆对方的神情,那双海蓝色眼睛透出的惊愕……自己当时的焦急神色、被Fairchild粗暴地拉开……那个女人能从这些线索里推断出什么?她能明白她的处境吗?她会相信吗?她会不会就此走开?还是——她会找来顶楼公寓?她会不会报警?她,敢吗?
不——她失望地意识到——概率微乎其微。一个陌生人,即便生出怀疑,又能如何?即便美国有good Samaritan law——那人仍旧没有证据,没有立场,或许也没有足够胆量——更何况,她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察觉到了异样。(注:《行善人保护法》,目的在使见义勇为者做好事时没有后顾之忧。)
但即使如此——如果她希望有人干预,她就不能让他生出哪怕一丝怀疑。她了解Fairchild。他太精细了,精密得像一架算无遗策的仪器,任何不合理的变量,都会成为他推演出真相的线索。若他收买、消灭那女人……
她连一丝微乎其微的机会,也将失去。
哪怕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她也必须误导他……让他自己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然后相信它。
那是只猫,仅此而已。
柰屏住呼吸,抬眼看向男人,语调平稳下来,还带着点儿被冤枉的委屈:“He…He looked like he was about to…tumble from the platform, sir.”(它……它看着像是就要……掉下平台去,先生。)
Sterling没立刻开口,眼睑微垂,指腹摩挲窗棂,几秒内迅速厘清了突发变量造成的影响。
一:平台的使用频率?低。那里是私人区域,维修人员偶尔巡查,但不会在夜间出现,更不会久留。
二:窥探行为动机?极低。一个普通人没有理由站在Midtown顶级商品楼私人区的维修平台上,盯着一扇半掩的窗户看。而在他认识的人里,更不会有人贸然行此危险又无意义之举。
三:窥探者的可操作性?更低。两层玻璃、光线折射、夜晚的昏暗……透视的最佳角度要求避免反光——但平台有楼层落差,根本不可能做到。
四: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即便真的有人,即便那人真的看到了些什么,即便那人猜到了柰儿不是百分百【乐意合作】的——
So what?(那又如何?)
没有证据。没有权力。没有立场。没有身份。
似然函数趋近于零——
没有可能。
Sterling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犯了个错误:那下意识的举动——将她从窗前拉开——实际上是完全多余的,反而欲盖弥彰,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再度看向窗外,那里【确实】什么都没有。灰眸掠过一丝漫不经心的冷意,是在嘲讽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疑虑——或者更准确地说,嘲讽那种几乎不可能成立的“偶然性”。
他缓缓收回目光,低头凝视榻角的柰儿。她蜷缩着,乖顺得似林间小鹿,漂亮得像个小天使,天生的柔弱无害。Sterling眸色一深,长指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把小姑娘重新揽进怀里,指节抬起她的下巴,迫她对视,语气散漫地柔声问:“What color was the cat?”(什么颜色的猫?)
乌亮杏眼倒映他浅灰的眸光,柰儿垂了垂浓黑的羽睫,浑不在意地耸耸肩,语调放松了些许,犹豫地思索:“I-It was dark…I couldn’t see well…Grayish…perhaps?”(很……很暗,看不清……好像……灰不溜秋的?)
49-A家确实养了一只奶牛大肥猫。它时常跑到平台上玩儿,有一次被栏杆卡住,还惊动了消防员。
他低低一“Hm”,摩挲她的腰侧,指腹缓缓滑过细腻的嫩肌,在柔秀的颧骨上印下细碎的一串吻,温热气息洒在她颈侧:“Did I hurt you just now, sweetheart?”(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宝宝?)
咬字恢复了模糊不清的旖旎悱恻。
柰儿秀丽的眉尖儿微蹙,又推拒着软绵绵求他:“Sir, i-it’s getting very late…I…I want to—”(先生,已、已经很晚了……我、我想——)
他用吻封住她剩余的话……
“You’re staying right where you are, Nelle.”(你哪都别想去,柰儿。)
……
他温柔细密地吻她……一边低声笑:“In fact…tomorrow…and Sunday…you’re not going anywhere either, darling.”(实际上……明天……以及周日……你也哪儿都别想去,宝贝。)
语调温柔戏谑,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晨雾里无形而缠绵的蛛丝,一点点绑缚住她。
糖裹砒霜。用温柔包裹的胁迫,其本质仍旧是胁迫。
柰被刺激得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攥住软木桌沿。那女人会来吗?任何人……会来吗?她适才是否犯了个战略错误?是否应该告诉Fairchild有人看到了她,借此威胁他让她离开?齐短的指甲下意识扣进掌心,绝望如潮水般涌上来,又被她死死压在心底,不许它漫溢出眼眶。
肩膀才刚刚微微一挣,他温热的大掌便沿着她脊线滑上来,像是不经意的安抚,又像是无声的警告。他俯身在她颈间,微凉的发丝扫在她颊侧。柰心中嫌恶,别过头去,余光却落在了桌角的合同上。
页尾两个签名,清隽飒沓的连体字,肩并肩工整排列。
S. C. Fairchild 李柰
深暗的墨迹已完全干透,毫无涂改余地。那是她亲手签下的。她甚至不记得签字的过程——大脑大概出于自我保护,把恐慌爆发时的记忆给过滤屏蔽了——但她记得笔杆的冰冷,记得纸张的粗粝,记得落笔时手指的痉挛。胸口陡然涌上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他说的对:她知道这个世界的运作规则——她自愿签下名字,就意味着丧失了反抗的余地和权力。
她猛地偏开头,不愿看那份合同,不愿再去看那两个名字,可桌上那张淡灰的纸仍固执地停留在她的余光里……冷漠、内敛、安静、陈述事实。
……
“Come, Nelle,”(别紧绷着,柰儿)见少女仍皱着眉不肯理他,温柔地低声哄劝,“Loosen up…hm? You’re already here…Might as well lay back and enjoy yourself, don’t you think?”(放松点儿……嗯?你反正已经在这儿了……放轻松享受一下,不是更好吗?)
柰的意识仿佛被裹挟进一片茫茫白雾,思绪飘渺而破碎,理智的钢缆紧绷到极致,似乎要被他一根根挑断。可他的这句话——轻描淡写得格外侮辱——像是一柄寒光凛冽的刺刀,骤然撕裂了这片混沌,将她猛然拉了回来。愤怒与屈辱在胸口翻涌,她劈手朝男人的颊侧狠狠扇去,嗓音压抑着颤抖的怒意,几乎是低声咬出,“How dare you—”(你怎么敢——)
柰儿一整晚都很不合作,先想捅他刀子,又在窗边生事,还一而再地试图甩他耳光——若说第一次打他是受不住疼,生他的气,那这第二次呢?——他已经给了她他所有能给的、愿意给的、答应给的,他这箱的一切都按照承诺兑现,可她却仍不知满足,仍执拗地抗拒,她到底还想要他怎么做?
Sterling性子再克制、教养再温和,此时也难免生出了气性和恼意——不仅是被一再违逆、拒绝的怒火,更是一种隐忍整晚、即将爆发的不耐……
嗓音仍漫不经心的哑涩,语调带着懒散的冷酷无情:“Oh, but I do, sweetheart.”(哦,可我就是敢呀,宝宝),落嗓甚寒,轻得瘆人:“And tell me, who’s going to stop me anyway? Hm?”(你倒说说,谁能阻止我?嗯?)
柰儿偏过了头去,两颗洁白的贝齿死死咬住小拳头,大眼紧闭,乌睫渗下泪来。
Sterling冷冷一哼……嗓音柔缓几分,“Be a good girl, Nelle. Let’s enjoy our time together. Don’t make this more difficult than it needs to be.”(做个乖女孩儿,柰儿,咱们好好享受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别让事情变得比必要的更复杂。)
世上所谓的‘息事宁人’,往往不过是弱者含泪吞下冤屈。
女孩儿紧皱着小脸儿,没有答话……
Sterling……一掌扣着她后脑迫她抬起头来:“Babe, when did you get your last period?”(宝贝儿,你上次什么时候来的**?)
柰本死死咬着唇不肯理他,听了这突然的话,心头猛颤,倏然睁大眼睛看他。男人灰眸墨酽,剑眉微凝,薄而利的唇锋紧抿,薄唇低压成一条细平的线,喉结微微滚动……
实际上,为了缓解痛经,她一直在服用妇科医生开具的Junel,一种21天周期服用的口服避孕药。复方口服避孕药(COC)自1968年投入使用以来,已被广泛研究,其安全性和有效性均得到医学界认可。它通过稳定激素水平来减少子宫内膜过度增生,从而有效缓解痛经,同时也具备避孕作用。
然而,她不想让Fairchild知道这一点,于是支吾着又撒了个谎。
“I…I don’t…r-remember…I-It’s not accurate anyway.”(我……我不记得……反正也不准。)
她攀着他的肩背,声音颤抖,垂下眼不愿再看他。
Sterling……其实记得,几次午饭时曾见过她服下某种药片。但他不愿意冒风险。目光微敛,他将她抱回书桌桌沿,动作不紧不慢,从左侧抽屉中取出一盒Durex extra sensitive thin.
柰发觉,Fairchild手上的动作沉稳至极,冷静得过分,全不似一个深陷情欲、适才还濒临界点之人。
“Better safe than sorry”(防患于未然。直译:安全胜于后悔),俯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语气温柔得仿佛在关心她的健康:“I’ll get you a gynecologist, sweetheart.”(宝宝,我会给你介绍个妇科医生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晰透彻的清醒】,仍旧强悍而有力地抵临她的意识、贯穿她的灵魂——即便生理刺激快美而剧烈,她也依旧没有再次抵达生理高潮——甚至,她此次都不必刻意忽略快感。
Fairchild……那样的克制——仅仅只是剑眉紧锁,薄唇紧抿,阖眸低沉地闷哼了一声——以至于……她甚至不能确定这场噩梦是否真的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