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之间局势扭转,蒙八郎也始料未及,还不待反应,虎贲军已一拥而上,将三人就地绑缚。
蒙八郎死死盯着秦灼的脸,说:“你戴了面具。”
秦灼不答。
蒙八郎眯眼细看,“是重光的手笔。”
他眼中光芒一现,呵呵笑道:“你是秦灼。”
秦灼说:“你认识他。”
蒙八郎道:“但凡在名在册的影子,就没有一个不经我手的。”
“大人物。”秦灼语意含笑,“屈尊亲自下降柳州,说明影子内部出了极大的问题。”
蒙八郎不说话。
秦灼从他面前半跪下,面对面静静看他,执起他一只胳膊,猛地往外一拧。蒙八郎吃痛,当即惨叫一声。
“你并不通武艺。”秦灼直起身,扭了扭手腕俯视他,“我会亲自审讯你,想想,在我手下能活多久。”
秦灼有些事模棱两可,但这件事一定说到做到。后来陈子元见过萧恒的刑讯,只觉他们一样又不一样。
萧恒的方式简单有效,一把匕首足够,甚至可以赤手捏碎人骨。他虽有一套工具,但基本作恐吓之用,从来不动。但秦灼审问人,有的是细碎功夫,但总能吊人一口气,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蒙八郎在狱中吊了一下午,秦灼依旧没有出牢门,连饭都没吃一口。
陈子元心道不妙,匆匆赶去瞧情况,一脚跨进牢门,便听见秦灼冷声道:“我的耐心有限。解药在哪里,我不想说第二遍。”
蒙八郎不答,秦灼也没有立刻再问。陈子元只听扑哧一声,狱中当即响起一阵哀嚎。
陈子元头皮发麻,快步走进去。狱里只燃一点火光,秦灼本面白如雪,映照下面红如血。他手执一柄三寸长的柳叶小刀,冷然睨向蒙八郎,道:“我不介意这把刀再钝一点。”
“没有……解药。”蒙八郎大喘口气,“解药……一年一丸,今年已经……”
“但你会制药。”
蒙八郎低垂着头,却抬眼看他,眼白看上去十分骇人,“你……想救他。”
秦灼不答,只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蒙八郎低低笑起来,“你敢让我配药……那成啊!只要你敢,我怕什么!”
秦灼用刀面贴上他侧脸,手指一动,鲜血渗落。他声音依旧毫无波动:“别和我耍花样,有任何错处,我会让你筋骨寸断而死。”
“你不会。”蒙八郎咯咯笑道,“我死了,他就活不了了……一命,抵一命啊。”
刀锋压上他嘴唇,秦灼嘘了一声,“千万,别拿他的命威胁我。”
蒙八郎死死注视他,哈哈笑道:“都说人间自是有情痴,我今日才算见识了,自己……咳、自己都死到临头,满心里还是旁人的旧账……你们两个……谁也甭离了谁,一块儿地底下见吧!”
陈子元敲了敲栅栏,叫道:“殿下。”
秦灼闻声转头,目中寒光一敛,拿张帕子擦干净手,走出来关上了门。
陈子元问:“怎么样?”
秦灼道:“是他。”
陈子元吸一口气:“今儿倒是撞了大运,要不是这一对青泥观音手发作,还真不好办。”
秦灼道:“不是碰巧,是被人下了药。”
“药?”
“萧恒同我讲过,他在二娘子酒肆中险些丧命,正是中了一种催发观音手蛊毒的药。据他所说,大抵是一种香料,尚未出味已麻木嗅觉,是以青泥自己也无法察觉。”
陈子元皱眉道:“不对啊,蒙八郎又不是青泥,他专门和这玩意打交道,还能没有半点提防?”
秦灼道:“这是个用毒的老手,少不了拿自己试药。我刚刚试过,只怕他的鼻子已经坏了。”
五感对炼毒之人至关重要,蒙八郎嗅觉已毁,居然还能继续制药。其本事之高超可以相见。
陈子元啧声道:“那咱们给他下毒,他怎么识破的?”
秦灼道:“估计是靠眼看。”
“看?”陈子元一愣,“那么一杯没颜色的酒水,他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
秦灼点头,“术业有专攻。”
陈子元震惊一会,又问:“只是这俩影子怎么倒的?谁见义勇为给他俩下的药?催动观音手的蛊毒咱也没有啊。”
他顿了顿,然后试探问:“能药倒影子,那肯定对他们极为熟悉。殿下觉得,会不会是……潮州那位?”
秦灼没说话,只道:“叫人看牢蒙八郎,不用善待,但也别弄残了。”
陈子元听出不对,“你要留他?”
“先留着。”
“但柳州上下听闻咱们拿着了撺掇献女的罪魁,就等着官府把他绳之以法千刀万剐!你若留他,难免叫人觉得你在护他!”
“留他,还有那五百亩罂粟,也去掐芽,钱我们自己出。”
陈子元大惊失色,“殿下你清醒一点,你还真指望他炼解药?解药炼出来姓萧的活没活着都两说呢!再说你前脚颁布了禁止罂粟买卖的律令,后脚自己就把地全收下来,你叫旁人怎么想?他们不得觉得你是两面三刀以公谋私牟取暴利啊!”
“这一茬的芽没了,果子结不成,阿芙蓉也制不了了。”秦灼说,“这是一举两得之事。”
陈子元心中一紧。若与南秦利益冲突,秦灼绝对会头也不转地抛弃萧恒。但秦人若无涉其中,秦灼必定要做拉他的那只手。
陈子元恨得牙痒,叫道:“你管这叫一举两得?钱不是你的,干系不是你担着?你得什么了?殿下,是姓萧的说要断,咱不欠他什么了!”
秦灼目光沉沉地看他。少顷,终于道:“他观音手如此发作,是在白龙山冻出的寒症所致。这是我欠他的,我素来不爱欠人情。”
陈子元吞咽一下。果然,这事成了秦灼心里的疙瘩。
他后退一步,秦灼转身离去。
还没出狱门,一阵急促的跑踏声传来,褚玉照还没喘匀气,神色十分焦灼,“哨卫来报,南关发现大批人马,看形制是南秦军队。”
秦善的人来了。
怎么正在今日?
陈子元在身后道:“他刚刚不还说我们死到临头吗?只怕这蒙八郎听闻我们驻扎柳州,早就有所忌惮。写密信也好有线人也罢,就岔了秦善出兵的时机,等着趁乱割这茬罂粟苗哪!”
秦灼眉头一沉,问:“多少人?”
“咱们的两倍不止。”
“谁是主帅?”
褚玉照沉默一会,说:“褚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