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若池的院落愈发热闹,院后几个隔间住着下界大人物,方便日常疗愈。
接连几日接到织梦者的回报,异族在界下盘踞的几个大点悉数确定方位,林观鹊将自个关在院里排布多日,还未掐算分明。
头痛间,林观鹊从后院穿出,正巧见得逛出长若池院门的尚浅。
尚浅在与时桪意道谢后便回到神殿,自告奋勇到长若池处照顾两老,神殿仙侍不多,都用在刀刃处,尚浅能来也好,可替长若池分担些琐碎,她便应了。
她的后院大门与长若池的前门相对,眼下凑巧,她恰好想找尚浅一趟。
比起她挤走诧异的欣然,尚浅要更愉悦些,来前的步调加急,手上合礼,于她两步之距,欠身一拜,“问神司安。”
尚浅礼数向来恭顺,任谁得见都会舒心,静身之余,林观鹊耳边有细微争吵之响,寻其方向,似从长若池的院后而来。
那两道声音终日嘹亮,也难怪尚浅会跑出院子清净。
收回飘远的视线,林观鹊问起:“老海主恢复得如何了?”
尚浅稍作思索,叹了一声:“如常还好,每日醒时都能如常,但只要一想起迟欢公主成亲他不在,就会上不来气,反胃头晕。”
林观鹊神色凝紧不少,也知此事上的艰难,“得给他寻些事做做,不然这样下去,恢复会更慢。”
老海主心急回默海找迟欢,想快些恢复,反至适得其反,她倒能理解一二,毕竟放在她身上,她不会冷静太多。
只是有些计划还待推进,她一样祈祷能快些,迟欢还能等多久,她无从掐算。
尚浅偏过眼,回忆着:“前些清醒的时日还能每天同叶掌梦使辨一辩被抓之事,后来知道误会了叶掌梦使,每日能分神的时候也就在旁观仙山主与叶掌梦使拌嘴了,一旦哪天安静,老海主就......”
后边的话被尚浅掐断,不用再多说,也能知后文。
林观鹊目色间抚过了然,少不得一声喟叹,难怪每日都吵个不停,长若池这个爱打圆场的人也没说拦着些,若老海主能分心的乐趣在此,不劝架也是个好事。
仙山主没后人,长缺叶的母亲又与其相识,仙山主倒是想尽一尽长者关怀,可长缺叶是全不需要,两人自从见面后却一直像平辈相处,多半在各事中你争我吵。
先前长缺叶得塑半神之身时,仙侍们调侃仙山主会气昏可不是随口而论。
“海主还不知迟欢失忆的事吧?”林观鹊忽而想到。
“神司放心,没人敢提。”尚浅摇摇头,“老海主本就只剩条命,若是知晓这回事,怕是这半条也要气没了。”
安下心后,林观鹊微颔首,耳侧清寂,才发觉争吵声不知在何时熄了火。
静待到下一息,再闻自院落向外而来的脚步,她没见得人,都能感到怒气冲冲。
长缺叶在她目光中跨出正门,见人不愉之色尚未从眉宇退开,先去声招呼:“这般模样,是又把仙山主气着了?”
“呵!”长缺叶破声哼笑,指向身后的院落,退身至林观鹊身旁,骂道:“他最近是药吃多了,非要给婉沉渡些灵力,让婉沉能飞起来玩,这灵力岂是说能掌控就能掌控的?
婉沉稀里糊涂跳了几丈高,又不会落,要不是银水腿脚快,婉沉已经摔了,吓得哭了一宿,这混老头不该骂上几句?”
这掐腰摇指的告状架势,恨不得传声入耳再将人数落一次。
“山主太久没见过孩子,确实胡闹了些。”林观鹊忍不住瞧长缺叶头顶炸起的几根碎发须,抬手拍打在长缺叶身后,试图拍走怒意,她自其中可听出了旁得东西,顿了片刻才说:
“不过...婉沉能在有灵力却不会调力的情形下飞身几丈,修行之上或是个有天赋的,开识差不多后,可试着修行了。”
提到这里,长缺叶才算卸掉大半火气,摆了摆手,不当麻烦事来看:“修行一事都好说,婉沉有那样的阿娘,天赋不会太弱。”
尚浅也借机插入一声,在林观鹊另一侧说道:“几日前您从人间回来后,我撞见婉沉小姐趴在墙边偷看神司您练剑,学着比划,想来是很喜欢这些的。”
“诶!”长缺叶忽而惊呼一声,视线转定在尚浅身上,上手将早退在一旁的尚浅拉回林观鹊眼前,撺掇起来:“神司,尚浅为我们做了这么大的事,神司可考虑收下尚浅了?”
这番语气,哪像引荐,怕是比尚浅本人还要更为期待。
林观鹊未顺话接洽,目色加深,她哪见过长缺叶对谁有这等期许之态,她都觉若她不答应,长缺叶会自己把尚浅收入麾下。
那可不成。
她视线直去,似鸣破空之声,她毫无预料地闯入尚浅双目,虽未失温,却带出成倍的力道,破开一抹浮于眼前的期待,冲入更深之境。
未曾显露过的山水,总会有人在合适的时机下拨云见雾。
“怎么样?”长缺叶还在着急。
倒是尚浅被林观鹊突来的注目震动,忘了眨眼。
林观鹊牵动唇角,使得面容和善几分,声道清疏:“按照道理我确实该答应,但她能力超群,我不敢收她。”
不敢二字,叫尚浅震动,眸间滚过一轮慌色,急忙求知:“神司...尚浅可是做错了什么?”
若这么听,林观鹊那番话还真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可惜林观鹊并无这番心思。
“你无错。”林观鹊感激且诚恳:“是我该好好答谢你。”
她视线的力量未曾削减,尚浅逐渐说不出更多,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犹疑,“那您为何......”
林观鹊的目光稳扎那双不敢抽离的双眼,开口悠悠:“除了感谢你,我也得遥谢永生神司,既然心存感念,自不能夺了永生神司的人,来做我的徒弟。”
她新起笑容宛如堂官判笔,看似行文和气,实则批定罪行。
尚浅的神情完全僵在面容之上,定成石塑,仅是那双游走不定的眸子几番震摇,除了愕然,多有崇敬。
“您这又是何意...”尚浅还在不解中对话。
“什么就永生神司?”长缺叶将糊涂的大字写在脸上,站在对立的两人中间视线摇摆,都快扭断脖子,
“这同永生神司有何关系?永生神居无定处,根本没弟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