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柳声这样,好像离了他,她就干不成什么事似的。
可不到一个小时,项链就被扔进垃圾桶里,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握紧项链,有种同病相怜之感,也许对柳声而言,没有什么不可舍弃的东西,即使她曾经那么在意……
禹帆用卫生纸把项链包起来,装进裤兜里,这种项链,要用专业的洗涤剂清洁,等他洗干净了,再还给她吧。
禹帆端着碟子,往柳生跟前走:“今天香菇荠菜口味卖完了,我买了豆腐粉条的。”
要是照平常,禹帆会发信息给柳声,问她还想吃什么,他再买好送过来,可今天不知为何,他头一次没问柳声的意见,擅自买了吃的回来。
柳声坐在凳子上,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只吃香菇荠菜味的,你不知道?”
禹帆依旧端到她面前,“我喜欢吃豆腐粉条的,一直想让你尝尝看,你尝一口,就一口,要是不喜欢,剩下的我来吃?”
柳声没接,反而抱臂挖苦:“从前你对我百依百顺,从没逼我吃过什么,怎么今天改了心性,非要让我尝尝?就因为乐晓之?你喜欢她?”
只要摆出从前,再对比对比目前,不论柳声多么无理取闹,禹帆都会没有原则地认错,像个摇尾乞怜的野狗,认到柳声原谅他为止。
这一次,禹帆没接话,他把碟子放到窗台上,俯身拾取地上的画具。
他一个一个捡,像是在捡海滩边的贝壳,动情之态,让柳声莫名揪心。
禹帆摆好画具,走向真皮沙发。
柳声预感到了什么,先于禹帆的动作,她扬声喊他:“禹帆,我不允许!”
禹帆的背,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攥紧手指,俯身,双膝跪下。
“你干什么!”柳声惊呼。
禹帆把捡起的纸币,都放在沙发上,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向沙发底座,有几张飘了进去,还在不同位置,禹帆压低身子,手伸进去够,时不时地往前挪,往后退。
等把纸币都捡起来,禹帆没起身,顺势跪坐在地上,拢攒沙发上的钱,认真数起来。
点够数量,他才直起上半身,连带桌上的几沓,都被收进黑色塑料袋里。
这时他才看见,花盆旁边,还放了两沓,禹帆的手一顿,明白那是买花的钱。
可他分明说过,不收花的钱,算是送她的。
再瞧向花盆,里面的烟已燃尽,禹帆取出烟头,放在烟灰缸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禹帆失笑一声,乐晓之的出现,算是彻底撕开他的自欺欺人。
她理应趾高气昂地嘲笑,可她却向他道歉,为她的蓄意,为她的窃觑,也为他的虚张声势,为他的心余力绌。
“花是她糟蹋的,可不关我事,她是个什么人,这下你该清楚了吧。”
柳声喜欢提从前,他也想回到从前。
从前,他总把钱和实用相联,但凡他人多给,他一律定义为侮辱,侮辱的背后,是权力的象征,是身份的不对等,是轻易分出优劣成败的世俗之见。
现在,他把花盆旁边的两沓钱,也妥善收进黑色塑料袋里,因为乐晓之说它值得。
禹帆把揪下来的紫斑风铃草,重新种进花盆里。
柳声见状,走上前去,拉着禹帆,让他起来,禹帆不肯,柳声骂道:“你跪着干什么,你又发的哪门子疯?”
禹帆仰着脖子看她,恓惶地自嘲:“我在你面前,不一直都跪着么?”
柳声勃然大怒,薅起花盆里的花,不管不顾地扔在地上,湿泥溅了一地,也溅到禹帆腿上,她歇斯底里:“这不是你最喜欢的花么?叫她糟蹋成这样,你怎么不生气?”
禹帆的心脏,猛地抽搐几下,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俯身,一手撑地,一手捡起扔在地上的花,复又种在花盆里。
先前的紫斑风铃草,只是被连根拔起,花枝并未受力,被柳声用力掷甩,摔得彻底变形,即使被重新植入,也都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
禹帆指着紫斑风铃草,问柳声:“是乐晓之糟蹋成现在这样的吗?”
柳声语结。
“你比我更清楚,如何养花护花,明明知道这是我最爱的,你却没在第一时间补救,等着我上来撞见这副惨状,现在你又把它们摔到地上,就为让我看清乐晓之的真面目?”
“你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是不是?”
禹帆扯开嘴角,牵起一个无奈的笑,让他看起来,比摔弯的花茎还脆弱,“阿声,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
禹帆站起身,膝盖上还沾着湿泥,可他并不在意,“很惊讶是不是?分手的话,从来都是你说,从来都是我苦苦挽留,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吧?”
他勾起塑料袋的提手,交到柳声手里,真心劝告她:“不少了,不用争那个刚性。”
禹帆说完,抱起那盆紫斑风铃草,下楼。
到了一楼,他把工作室的钥匙卸下来,放在桌上,抱着花盆往出走。
柳声追着下楼,“禹帆!”
禹帆回头,静静等她开口。
柳声拿了个梯子,取下放在最高处的那盆花,递给禹帆,“这盆送你吧。”
“它不属于我。”
柳声眨了眨眼,偏过头胡乱地扫视花架,“对不起,禹帆。”
禹帆咬了咬唇,挤出几个字,“阿声,祝你幸福。”
禹帆走后,柳声抱着怀里的花,默默回了二楼,她把花放在茶几上,贪恋地看。
落日珊瑚,美得极致,从开到败,像极了女人的一生。
今天的落日珊瑚,已褪成香槟色,它们奋力舒展,尽力与时间赛跑。
柳声抱起花盆,走到南边窗户跟前。
这个方向,能看到景大校园,静思湖边,杨柳依依,不少美术生,坐在湖边写生。
她比谁都清楚,过了今天,它们就会凋谢。
柳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
第一次,主动拨通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