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小瓷碗里,放着一大块红烧肉,肉的外皮用小刀割了好些口子。
缝隙里塞着孜然籽,孜然籽拼出一个字:渚。
“你点的菜,红烧猪(渚)肉。”
“它看起来好好吃,我今天一定把它都吃掉!”乐晓之打包票。
“随便你,”江渚看似随意地回,却夹了苦瓜塞进嘴里,低下头猛刨饭。
“你今天反常得很?”刘春玲拿筷子敲江渚碗沿,“你不是不吃苦瓜吗?”
江渚又夹些苦瓜,“我不吃,你嫌我挑食;我吃了,你又说我反常。”
乐晓之还在和红烧肉作战,不忘帮江渚解围,“我哥比我好多了,说到挑食,谁能比得上我呢。”
“你那是口细,才不是挑食,”刘春玲夹了块苦瓜给乐晓之,“你爱吃苦瓜炒蛋,今天多吃点啊!”
江渚斜眼,因着吃饭,乐晓之的长发被皮筋束起,静静歇在她背后,她的耳朵很小,没有打耳洞,两侧的碎发垂下来,她随手把碎发理到耳后。
她吃饭的时候不出声,红烧肉已被她分成几块,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唇边沾了酱汁,她感觉到了,伸出舌尖,轻轻一卷,酱汁被她收入口中。
江渚看得心悸,脑子乱乱的,来来回回闪着一句话,就乐晓之刚说的那句。
不得不感叹汉语的博大精深,短短十几秒,那句话被江渚掰开了揉碎了,分解成好多短句:它好吃,把它吃掉,吃掉它,吃定它……
她说得是哪个Ta呢?
是它,还是他……
江渚想不明白,又夹了一回苦瓜。
刘春玲啧一声,“我说晓之爱吃苦瓜炒蛋,你就死命往你碗里夹苦瓜,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妹妹抢饭吃,幼不幼稚啊你!”
“大三的人了还这么幼稚,”江天跟着叹一声,问刘春玲,“是不是得找个人管管你儿子?”
刘春玲白江天一眼,嫌弃地说,“就你儿子这呆头呆脑样儿,谁看得上?”
“呦呵,”江天旧事重提,不满道,“养花的时候,就不愧是你儿子;一呆头呆脑,就成了我儿子,这是薛定谔的儿子是吧?”
“韦宜啊!”乐晓之横插一句。
江天和刘春玲抬头,“韦宜是谁啊?”
江渚呛住,拿腿碰乐晓之的腿,乐晓之碰回去,继续说,“韦宜是我们系的系花,就上上周,她抱着花给我哥表白,就在我们学校新操场上,好多人都见了,还有人拍了视频呢。”
“啊?”刘春玲又问,“然后呢?”
“然后我哥把花收了。”
江天追问江渚,“你喜欢那个韦宜?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不喜欢,”江渚答,“我是收了她的花,但我当时就给她钱了,买花的钱。”
刘春玲一拍脑袋,“完了完了,我真生了个傻儿子。”
“韦宜是白富美,和我哥挺般配,上周五我哥来给我送吃的,她和我哥言谈甚欢,看得出来韦宜很喜欢我哥,我哥好像也不排斥韦宜,”乐晓之说得很快,根本不给江渚狡辩的机会。
江渚放下筷子,问她,“是个白富美,就和我很般配了?”
“是啊!”乐晓之点头。
“是个白富美,就和我很般配,那世界上——”江渚停下。
“世界上什么?”乐晓之问。
江渚另起话头,“韦宜是你们系花?谁评的?她自己吗?”
乐晓之一碗饭快见了底,江渚还剩半碗没吃,“我们系里都这么说啊,你觉得她不漂亮吗?”
江渚垂下一只手,点着头附和,“是,漂亮,很漂亮,非常漂亮。”
“那不就是了,你都觉得她漂亮,她还不是系花吗?你眼光一向很高,不是吗?”
江渚捏紧手指,吸了一口气,拿好筷子继续吃饭,没再说话。
刘春玲没听懂江渚话里意思,怎么一会儿说不喜欢,一会儿又夸她漂亮,“江渚,不喜欢人家,早点说清楚,你可不要吊着女孩子。你这样子,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叫……叫海啥来着?”
“海王!”乐晓之及时补上。
江渚复又放下筷子,转过身看乐晓之,凌厉的眼风送过去。
乐晓之当然感觉到了,她立刻放下筷子,拿过江渚的碗,给他又添半碗米饭,坐回饭桌,双手端着,递到江渚面前,低头道歉,“我错了……”
江渚哼一声,接过碗,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
“我错了,江海哥哥!”乐晓之一本正经。
江渚还端着碗呢,几次张口,最后喊了一声,“妈,你管不管啊?”
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刘春玲笑着摇了摇头,盛一碗面疙瘩汤,江渚以为是给他的,在这个当口,亲妈换种方式安慰他,他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于是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