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他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双手举剑过头,以雷霆之势用力斩下。雪亮的剑身上青电紫光如龙蛇游舞,剑气如虹,直冲九霄,竟引得遥遥天际深处有隐隐雷鸣相呼应。而圆月陡然增亮几分。
如雪的剑光里,一道巨大的弯刀虚影自鬼船上方径直劈下,刀势凌厉无比,如挟万钧。刀影转瞬即逝,剑光崩裂,化作无数朵细碎的雪花,飘飘荡荡,飞旋而落。落在圈圈涟漪上,如闻太息。
这,便是苏长生的太息剑——剑式刀势,唯此独一。
环绕着鬼船的阴气被这一剑劈得细碎。尽管片刻之后再度凝聚,鬼船却似乎小了一圈。只是,这也愈发激怒了鬼船。它的速度又快了几分。甚至,船头向上抬起,阴气在破碎的甲板间缭绕,凝结出一滴滴黑色的水珠。
剑光如惊电,残影化飞雪,看呆了远处骑在扫帚上的衣身。
这一刻,她将小说中那些大段文字的描写与眼前情景联系起来,不由暗啐:呸!书里编都是些什么呀?弱爆了!
“‘飞鸢号’拦不住,否则会解体!”衣身气急败坏地大吼。
“跟我来!”苏长生点点头,示意衣身跟上。
两人绕着疾驰的鬼船飞了半圈。苏长生剑指水面,“你有没有办法令海生波澜?”
衣身不做声,只挥舞着魔法杖,双唇微动。一缕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掠过衣襟,在水面上掀起小小的浪花。
苏长生并不满意,“要风大浪大!借风浪之势令蜃渊之气难以持稳,明白吗?”
衣身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长生视而不见,又吩咐:“切记要护住自身安全,不可犯险。”
衣身叹气——好啰嗦的道长!
细碎的风,如情人的呢喃,柔和地令人迷醉。
然,当它刮向海面时,却变得暴戾起来。如长矛,如标枪,如索链,如铁锤——仿佛被情人欺骗,仿佛被情人背叛,它暴怒着,它咆哮着,用尽全部力气,要将这大海掀个底朝天!
“卷地风”在海面上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狂风,“水花飘扬”却将浪头扬成了倾盆大雨。原本是魔法师用来偷懒家务的魔法,此刻,却在衣身手下施展出难以置信的力量。
风鼓浪涌,浪推雨打,鬼船再也无法保持住自出现以来就不曾改变过的平稳,随着风浪左摇右摆。
阴气飞快地盘旋,围绕着鬼船,如同无形的手,竭力要将鬼船扶稳。
衣身瞄了一眼远处端立半空中一动不动的苏长生,吟唱声越来越响。
“风之精灵啊,尽情舒展你们的翅羽——吾今与汝约契,借汝之力——”
“水之精灵啊,尽情欢唱和跳跃吧——吾今与汝约契,借汝之力——”
伴随着嘶哑的吟唱,鬼船在一个个浪头间起起伏伏,摇摇晃晃,每一次向前滑动都要耗费不少时间。
衣身吟唱得口干舌燥,苏长生却端立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衣身无暇翻个白眼表示不满,愈发用力猛挥魔法杖,一道道劲风如犀利的箭簇,射向海面。剧烈的风浪搅动起大大小小的漩涡,突然,鬼船向下一顿。这一顿,极快,极轻微,在海上这场巨大的动静中,可谓微乎其微。
只是,于苏长生而言,他等得就是这一刻。
大大小小的剑花在须臾间结成剑网,步步逼向鬼船。鬼船如陷入网中的困兽,左奔右突,企图破网而出。
一层剑网不够,那就再加一层!
阴气缭绕四周,被剑网割裂得稀碎。然,阴气厚重,自剑网缝隙中逃出,旋即又聚集起来,反扑向剑网,似乎想要将煞气凛冽的剑网扯开。
而鬼船亦做困兽犹斗,在剑网中挣扎不休。船头高高昂起,仿佛在做垂死的怒吼。
忽然,衣身心头一悸,猛地回头。便见身后的“飞鸢号”前,一股浓郁的黑气悄然从海中涌出,如离弦之箭向自己扑来。
衣身骇得连连倒退,骑着扫帚仓皇逃窜。
黑气如紧追不舍的虬龙,在身后“嘶嘶”吼叫。
衣身左躲右闪,却始终无法摆脱黑气。这一幕,落在苏长生眼中,纵焦急却也不敢分神——此刻正是要紧关头,容不得他半点大意。
亏得衣身的飞行术精熟无比,始终不曾被黑气吞没。可即便如此,她也狼狈极了,仿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大头苍蝇,满天满地乱飞一气。
鬼船犹在剑网中突突乱撞。每一次撞击,都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戛带着来自遥远海底的愤怒嘶吼。
衣身被黑气追得心惊肉跳,手中的动作口中的吟唱便不由慢了下来。鬼船发出的怪声令她头晕脑胀,一阵阵发晕。
“小心身后——”喝止的喊声才入耳,衣身一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便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