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韩凛刻下,没理也要搅三分的样子。
秦川非但不恼,还油然而生出一种熟悉的踏实——
那个鲜活的、快乐的、能跑能跳、能插科斗嘴的韩凛,回来了!
其实,无论是昨天还是今日,他给秦川的感觉一直是朦的。
太单薄、太脆弱,仿佛一阵风或一场雨,就能把他从身边带走。
消融了形影、辨不出模样,只余了了青烟,勉强作为凭吊。
可现在,韩凛身体里那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回来了。
跟着他的笑、他的话,活泼泼地开放在秦川眼前。
“官人果然伶牙俐齿,在下甘拜下风!”
秦川收回攻势,双手悄悄移至对方腋下。
“只不过,若被官人如此戏弄还没什么表示,岂不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
等韩凛反应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秦川的手,好似两条滑不溜丢的泥鳅,在他腋下、腰窝处闪转腾挪。
不消一个回合,就挠得韩凛上气不接下气,只顾仓皇闪避。
衣襟秀发到处乱飞,夹带着喘息的笑声,如一串断了的链子。
扑腾着一颗颗珠圆玉润满地滚动,所到之处皆留下一地欢声笑语。
最终,韩凛跌进了镜前椅子里。
瘦瘦的身体缩成一团,半闭着眼睛用手胡乱拍打,完全不得章法要领。
他的脸比之前更红了,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烫。
搽了胭脂似的嘴唇始终张开着,断断续续流出求饶之语。
“好夫君,好夫君……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秦川哪里真舍得,让韩凛劳碌?
瞅着火候烧得差不多了,自然偃旗息鼓、鸣金收兵。
摆正身形,帮韩凛拢起头发。
木梳滑过发丝,是一片冰凉的顺畅。
漆黑秀发仿若一块乌亮的绢,泛着粼粼的光泽。
秦川的动作很和缓,纵使遇见几处小小纠缠,也在他的温柔下应声而解。
韩凛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时低下眼皮轻笑几声。
而那无处不在的潋滟秋波随着镜中人,倒映进秦川眼底。
在他心里,开出个再也不曾枯萎的花季。
“一会儿你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去方大人那儿?北夷之事,善后工作怕是还要忙一阵子!”
秦川帮韩凛束好头发,蹲在他身边问。
韩凛接过那柄木梳,在手里把玩着。
“不必,朔杨之事自有方缜和季鹰打理。与北夷后期的谈判,朝中也早有预案,无须我来过问。”
“官员办事,有官员的考量。我若干涉过多,不免让人放不开手脚,反而坏事。”
“你还是这个脾气,用人不疑!”秦川点点头。
随即转了话题道:“那岂不是说,这些日子咱们两个,都可以腻在一起了?”
“嗯!”韩凛看着镜子笑了笑。
“过后只需遣人问问,将士们的庆功大宴安排在何时?等筵席一完,咱们就该回京城了。”
怎料,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秦川竟直接笑到了地上。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韩凛,浑身抖得似发了羊角风。
韩凛忙去扶他,也扶不起来。
只得任其一路,从地上笑到桌子上,从桌子上再笑到床上。
直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下腹酸成一团,才不得不慢慢止住笑声。
徒留茫然无措的韩凛,立在屋子中央,摸不着一点儿头脑。
“哈哈哈,还说我被呆雁啄了眼——”
秦川晃悠着从床上坐起,手指抠着床沿辛苦憋笑。
“我看啊若真有呆雁,那也是官人变得!”
“昨日席间,方大人和季统领明明说过,大宴安排在四日后午时。怎么这会子,官人却说不知呢?”
“是、是吗?”一抹尴尬的笑容,停留在韩凛脸上。
他搔了搔头,努力回忆着昨日席间的种种。
但终究是白忙一场、徒劳无功。
只能想起秦川的眼、秦川的笑、还有那句许久不曾听见的“官人”。
最终,韩凛妥协了。
他跟秦川一齐并排坐在床沿儿上,组织着语言。
“那……为何要安排在四日后呢?他们说了么?”
“哈,你是真一点儿都记不得啦?”秦川这才正式起来。
笑意如浪潮退去,留下星星点点的疼惜。
“方大人说,三日后就是一年一度的上收节,乃边地特有的节日。”
“专为纪念传说中的赤雁尊者而设,更是家家户户齐聚一堂,祈求平安丰收的大节。”
韩凛听着秦川讲述,想起自己当年看过的关于朔杨的《地方志》。
接话道:“哦,就是传说中那个驾雁西去,与盘旋在此的鹰鹫们鏖战上百年,最后以鲜血为饵,解救出万千生灵的赤雁尊者?”
“具体的我不清楚,方大人和季统领也没细说。”
秦川有些佩服地看着韩凛。
觉得他真是博学多识,好像无论什么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
“他们只说,既然将士们节前得归,不如先与家人团聚,再行庆功封赏,岂不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