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凛点点头,很是赞叹地样子。
“嗯,安排得实在是周到!想不到这片风沙之地,还真能让铁树开出花来!”
言外之意,是在说方缜在持正不阿外,更多了些人情世故上的体谅。
“可不是嘛!”秦川揽过韩凛肩膀。
笑着说:“等到上收节那天,咱们到城里好生逛上一逛!领略领略此地的风土人情,怎么样?”
韩凛将头靠在秦川肩膀处,答允道:“好,都听你的!”
时光如流水,漫过他们的身躯。
静默,自周身漾开一圈圈涟漪。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倚靠在一起。
脸上挂着的笑容,好似定格成了一副不会褪色的图画。
装裱进岁月的回廊里,鲜活而永恒。
韩凛甚至都有些困了。
就着朔杨干燥的暖风,他眯着眼睛仰起脸,好像看到了绿意浓郁的枝头。
“等回到京城,咱们去青绿斋住几天吧。”
他的声音也温温的,口齿有点儿不清。
“好,都听你的……”
秦川托住他即将滑落的后背,将韩凛安然放到床上。
又轻手轻脚地替他脱掉鞋子,取过被子盖上。
等这一切做完,深沉的鼻息早已徘徊在床榻间。
估计还没等听清秦川的回答,韩凛就睡着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秦川不会拒绝的。
为了让韩凛好好安睡,秦川靠在床榻边缘。
一面欣赏着爱人恬静的睡颜,一面在心下盘算:
季统领获胜的消息,差不多该到京城了。
这可是件,值得拿来大作文章的要紧事!
不知韩冶和孙总管,能不能扛住这一场……
事情发展,果如秦川所料。
边陲四郡守军大获全胜的消息,当天午后就随着飞驰的驿马,一路进了皇宫。
讯息所到之处,众人无不笑逐颜开、手舞足蹈。
以自己最朴实的雀跃,为中州谱写下一首首,由欢笑汇聚成的赞歌。
偏殿内,穆王端详着呈送上来的捷报,别有深意地感叹着。
“哎,好啊,好啊!有了这一遭大胜,想必陛下的顽疾,不日也可痊愈了!”
随侍在侧的孙著,是何等七窍玲珑心。
对眼下这几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自然心知肚明。
赶忙打了个千儿,上前应和道:“王爷所言极是,奴才这就派快马,去延寿山告知陛下!”
“想来陛下得此消息,心结疏解,定对龙体康复有益!”
“哎?”穆王大手一挥,将捷报扣在桌子上。
笑容可掬道:“这么麻烦做什么?等下本王回府时,一并捎过去就是了,正好给陛下请安!”
孙著陪着笑脸儿,一双眼睛活似压弯了的树枝般,又细又长。
连眼角,都是褶子叠着褶子。
“奴才怎敢劳动王爷大驾!延寿山虽说不远,这可一来一回总得个把时辰,岂不是耽误王爷处理要事?”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定会治奴才个失职之罪!到时候,奴才我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抵罪啊!”
“这话儿怎么说的?”穆王此番完全是有备而来。
或者应该这样说,之前他处处容忍退让,为的就是这一刻。
机会难得,又岂肯轻轻放过。
“自陛下离宫休养起,本王因公务缠身,一直未有机会前去请安问候,本就内心有愧。”
“日碰巧遇见这么个好消息,我正好一并带去!想来陛下听得高兴,亦不至于责怪本王,有失君臣叔侄之谊了。”
穆王每说一句,孙著的腰就跟着往下弯一分。
脸上的笑都漫出来了,也不敢动弹半分。
“王爷说得有理,是奴才糊涂!可这天儿眼看着就晚了,马滑霜浓,实是不宜出行。不若明日一早,晴空万里、桃红柳绿的,岂不是乐事一桩?”
“嗯——”穆王沉吟一声,双臂撑着椅子站起身。
在房中踱着步子,一句话不说。
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孙著自然清楚,这种安静向来不是什么好兆头。
只是现在,自己实在不敢分神。
生怕言语上一丁点儿不留心,就被眼前这位王爷抓住了把柄。
穆王先是笑了笑,调子拉得老长。
又沉又重,像坠着的秤砣。
忽然,他一个转身步到孙著面前。
迅疾开口道:“孙著啊,你这差当的确实糊涂!”
“边关大捷如此重要的消息,怎能等到明日再禀告陛下?天子病情若因此延误,这个罪名……是你担,还是本王担呢?”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孙著急忙下跪,连连告罪。
话语又密又实,连跟针都很难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