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隐隐猜出这是祝煜的把戏,仍旧忍不住激动起来,猜想祝煜现在的模样。
“我们将军有请。”
话倒是不容置疑,都说兵随主将,闻霄已然能想出祝煜那副倨傲的神情。
闻霄望向兰和豫,兰和豫促狭道:“说来就来,你还不快去。”
“可是……”
“唉,我也是同你厌烦了,我去看看北姜那姑娘怎么回事去。”
不等闻霄答复,兰和豫自己扯了扯缰绳,遛马走人。
闻霄想追上去,白鹿的缰绳却被那士兵扯住。
闻霄急道:“快放手!”
“大人莫要为难我们,还是跟我们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鹿认人的!”
她方说完,那白鹿猛地一扭,发出声悦耳的鹿鸣,虽声音脆生生的,架势倒是要将那些士兵都撞翻。
士兵们连连后退,闻霄手忙脚乱安抚着小白,“嘘——嘘——没事,没事。”
领头那位扶额抹汗,“不愧是定堰侯,连坐骑都如此……骁勇。”
按照常理,鹿性纯良,怎比得骏马性情刚烈。更何况小白与闻霄的感情并不算深厚,闻霄平日出行有车驾,极少数情况才会骑白鹿。偏偏这鹿有灵,自从闻霄死而复生,它只认闻霄,不认旁人。
闻霄难为情地笑了笑,“劳烦小将军带路吧。”
这又过分客气了。领头那士兵抖三抖,调转了个方向,一队人浩浩荡荡引闻霄朝南去。
出城门走了小三十里路,在一条流水流得艰难的河畔,赫然铺开大片的土黄军帐。乍一望去,纪律严明,井然有序,不禁让人心里肃然起敬。
队伍就这样慢条斯理走进了军营,临时搭建的门被守军拉开,肃杀之气浑然涌了出来。
他们停在大帐前,闻霄默默看了眼那领头的小将军,忽然踌躇起来。她总是习惯了嬉皮笑脸的祝煜,嚣张跋扈的祝煜,披上甲胄的祝煜她纵使适应不来。
闻霄总觉得,是自己的死逼得祝煜成了这样。
正在她内心犯愁的时候,竟觉得有些芒刺在背,像是有人阴森森的瞧她。
“大人,将军等了许久,您再不去,我们要受罚了。”
闻霄收了心思,温吞地爬下白鹿,走到了帐前,手抚着门帘,迟迟不肯进。
那领头的士兵焦急道:“大人!”
“好好好,我马上进!”
闻霄拔腿掀开布帘蹦跶进去,扑面而来的竟是清冽的药箱,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去了阚氏药局。
帐子倒是讲究,立了块屏风,闻霄有些莫名其妙的做贼心虚,蹑手蹑脚绕过屏风,心理建设许久,猛得一探头。
一张卧榻,一只方桌,还有一张挂起的天下舆图,并无其他,朴素的不像是祝煜的住处。
闻霄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找不到祝煜竟然有了些焦急。这时,她耳后才有人凉飕飕飘来一句,“你在干什么?”
闻霄一转身,就撞入祝煜深邃的眼睫之中。他眉头微锁,不肖闻霄解释,自己的那点少女心事就被他的目光拆解了个干净。
转而,闻霄注意到,祝煜身上罕见的只批了件白衣,红色的纹路顺着衣襟边绣下来,遮掩着胸口上过着的白纱。
闻霄心一紧,“你受伤了?”说罢,莽撞的伸手就想看。
祝煜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姑娘手腕纤细,将军掌心粗糙,握着的触感总是酥酥麻麻的。他不着急松手,把玩了两下,道:“瘦了。”
闻霄本想追问他的伤,倒是被这一句压得,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支支吾吾道:“忙的。”
“我猜到了,过来。”
祝煜简短的说完,牵着闻霄的手,绕过屏风坐到榻上。
偏生这是个小榻,祝煜坐下去,闻霄就只能委屈坐个扶手。闻霄拿捏片刻,想着坐扶手便坐扶手,谁知祝煜一拉,自己失了平衡,直直躺进人怀里。
药味,好浓的药味。
闻霄有些揪心,自己稳稳当当坐在他身上,又不敢胡乱动弹。明明两个人已经熟识多年,不知为何,她总是和祝煜有着莫名的距离。
她开始憎恨这距离,让她再也猜不破祝煜的心思。
除此之外,她更憎恨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祝煜一眼便知。
被看穿的人还会值得爱吗?会不会觉得了无生趣?
闻霄心乱如麻,揪着自己的衣襟子出神,再抬眼才发现,祝煜不知从哪端出来个食盒,打开后里面是热腾腾的饭菜:水汪汪的小油菜,冒着热气的鸡汤,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淡粉色的点心。甚至拿捏准了闻霄喜欢精致小菜的心理,不同的菜式搭了不同的盘子,就连筷子上都雕了花。
暧昧的情愫压过了饭香,突然在空气中暗潮汹涌。闻霄浑身紧绷,不知该说什么,还分出心思去琢磨祝煜身上的伤。
祝煜便轻叹了口气,自己舀了勺鸡汤,端到闻霄唇边,“再忙也不能耽误了吃饭。”
他是这样心细的人吗?他不是不懂如何爱人吗?他和自己,分明就是两个凑在一起惺惺相惜的人,为何会如此温存?
闻霄的心突然化了,转眼望着祝煜的双眸,一不留神便跌进他痴情的目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