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着黄沙的热风吹乱了人的头发,云车奔驰在大片荒原上,如同一艘冲破沙海的大舟。
无数架这样的云车从四面八方向着乌珠城奔去,这样堂而皇之的盛况,竟不减京畿当年。
闻霄坐在车门前,任风吹乱自己的发。她正盯着黄沙出神,猛然间听到远远有人在喊自己。
“闻侯——”
她一个激灵,随之疯狂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只是熟人罢了。
她在会风西洲的行径触怒了京畿,古怪的是,京畿却迟迟未动手。闻霄想不明白为何,京畿越安静,她越心惊,只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另一侧的云车隔着一排小树疾驰而来,一个长发女子冲闻霄热情地摇着手。闻霄思考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北姜的大臣,具体是哪位,京畿群英荟萃时的一面之缘,她也记不得了。
两个人既然不熟,何以热情至此。
闻霄扶着车门,还是朝她友好的招了招手。
真相揭开已过月余,人间变成一锅沸水,乌珠再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族裔,反而成了所谓的精神领袖。后事如何,待踏平京畿大家再争个一二。
今日,在闻霄的促成下,谷宥书信一封,各国来使齐聚乌珠城。闻霄胸口隐隐发涨,她有一种预感,今日之后,一切都会有了方向。
云车停稳,走到滚烫的地面时,闻霄觉得安心多了。她昏迷的三年里,大堰积极帮助联军修筑云车与飞云矢,四通八达的车轨尚未真正遍布天下,便被京畿人摧毁。也因此,一路上,闻霄一直担心他们会遇袭。
古怪的是,他们顺利的出奇。
那北姜的女子也下了车,匆匆带着个男子走了过来,“闻侯,三年前京畿一别,竟不想再见是这种光景!”
闻霄行礼,伸手扶着身后的兰和豫下了车。
北姜女子见到兰和豫,又道:“兰大人身体安好了?”
“多亏了阚氏大夫的妙手,已经没有大碍了。老窝在榻上也不是这么回事,我便随定堰侯出来走走,也见见世面。”兰和豫轻松地说着,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她的确放下了,寻常人容貌受损多以纱遮面,她却大大方方露出来。那道残酷的疤就横在她的脸上,和她那汪杏眼全然不搭。
北姜女子认真道:“真是东君保佑……呸呸呸,瞧我这嘴。我真不敢相信这一切,京畿竟这般利用我们。”
她身旁的男子道:“大人,如今京畿眼线遍布,还是谨慎些为好。”
这男子看上正值壮年,说话也沉稳。
北姜女子立即不满地呛到,“还用得着你提醒?若是我们不表明立场,战争平息后,北姜又该如何自处?无论京畿如何,我倒是觉得,只要人祭在一日,我们就该反抗!”
话虽如此,闻霄总觉得这女子说话怪怪的,仔细打量一通,看她神采飞扬,倒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闻霄探寻的望向兰和豫,兰和豫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男子耸了耸肩,“大人休要冲我发脾气,我也是领命保全您,其余的与我无关。”
“你难道心里只有你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吗?”
“大人,于您这棋盘在天下,于我,这棋盘只有北姜方寸而已。”
“你……”
北姜女子气得说不出话,闻霄倒是听明白一二,这男子八成是来保护她的侍卫。
他们斗着嘴,闻霄便告辞,从车里牵出白鹿和马,同兰和豫骑上坐骑先行进城。
听闻联军扫平会风西洲动乱,不知是迫于威压,还是那会风西洲的老君侯真心受到感化,总归会风西洲这块要塞之地是真真实实的降了。
乌珠城里一派热闹景象,人们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仿佛外面的战火从未烧起来。透过这些百姓的生活,闻霄看到了谷宥的抱负,她突然觉得这天下谁坐当真不重要,人们有个好日子才是真的重要。
在这热闹之下,闻霄也想在乌珠城偶遇一些想要见到的人。
“你在找什么?”兰和豫一眼瞧出她的心思,“联军回城,帐子扎在城外,你在城里是找不到的。”
闻霄捋了捋小白的毛,道:“我没说在找他。”
“我说你找的是他了吗?”
“兰兰!”闻霄皱了皱眉,多少有些难以启齿,“先忙正经事。”
兰和豫却道:“这离议事还有好几声钟,你也忙了许久,该松松弦了。换句话说,谈情说爱如人饮水,怎么就没时间了?”
“我总不能专程去寻他。”
“祝煜那骚包性子,怕是自己就舞到你面前了吧?”
“嘘,你瞧那边,那是北姜那位吗?”闻霄眯缝着眼,话题巧妙的躲了过去。
她不是不想见祝煜,只是听到他人安好的消息,自己就安心了,多余的她实在是不敢去直面他。说到底,闻霄对祝煜是有愧疚的。
兰和豫并不追问,随着闻霄望过去,恰巧那北姜姑娘也看过来,两方都局促的招了招手。
“兰兰,你有没有觉得,她不对劲。”闻霄疑惑地皱紧了眉,看那北姜姑娘畏畏缩缩地在街上溜走了。
兰和豫道:“是不对劲,跟换了个人似的。”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一排巡逻兵路过,两侧百姓纷纷退让。闻霄思索片刻,毕竟在人家地盘,还是让让为好,便拉了拉缰绳,骑着小白躲在街侧。
她是无心看这些士兵在百姓面前耍威风,低垂着头,不想街上静了下来,再抬头,那些士兵已经站成两列,板板正正对着自己行了个大礼。
“贵人可是定堰侯?”
闻霄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