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无问世之心,然识短不得重托,遂拜别师门,以观天下。岂料所见皆与书不同,人不为人,法无所用,久思不明,怯退归家。
新婚三月,亲遭不测,损其体肤,久不能行。伤在其身,痛在吾心,无以作罢,故勒马着装,辞乡远行……]
越看下去,太子弘的脸色越发凝重。
[……寻枝末以察其根,挟所证欲还事明。
春秋一度,草绿又枯。曾书于御史汪茫,怎料他暗通奸佞。今闻太子勤政善仁,呈证上,盼还理于世人。]
折好书信,太子弘看向叔文,严肃问道:“他人何在?这是要告谁?可确有其证?”
“确有。”叔文恭敬道:“此时就在潇湘馆。”
“唤他来见。”
其实来见太子弘,明月心中忐忑。这位太子是什么人只道听途说过,叔文与他相识也多以琴棋书画为伴,鲜聊国事,提及政见也是小心翼翼。
不过他毕竟是未来的国君,必会为自己考虑,那对这些事便不能视之不理,否则将来上到那个位置定不安稳。
明月静待在旁,太子弘翻阅过手中书册,又还给了她,“你说的都属实?确定这桩桩件件都是他所为?”
“是,曾将部分证据交与汪茫,可那些东西又回到宁王手中,便不敢再寻旁人,只得信任陛下与您。”
太子弘神情严肃,斥道:“你二人可知,若有半分假,便是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但见到明月脸上义无反顾的坚毅之色,太子弘又缓和了语气,“吾会将你的陈情书交与陛下,你时刻准备好进宫面见父皇。”
一日后,月升之时,明月跟着太子弘进了宫,独留叔文一人惴惴不安。
其实此时的他并没有那么想回到临清。如今陛下消解了对将军的不满,态度好转起来,而他也不能再继续过去自在随心的生活。
况且今夜之后必有变动,虽然那些事跟父亲没有关系,可自己毕竟受荫来此,如果突然归乡,难免被指摘。
更何况自己正受老师看重,又得太子赏识,仕途光明。
指尖的白子敲着棋盘一声声哒哒作响,一阵风将门吹开,手中的白子被他下意识按到了棋盘上。
叔文看向来人,愠而问之:“你来做甚?”
“我知她此刻已入宫城,来请你写封休书,我要带她走。”
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无稽之谈,叔文冷笑出声,直觉得这孩子脑子不太灵光,“你可是又犯了癔症?”
风途在他对面坐下,随手拿起一颗黑子摆弄着,“她宠幸了我。”其实他并不通棋艺,只是随便码着玩。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叔文逐渐敛起笑意,“我们夫妻间是闹了些小矛盾,但还轮不到你个外人在此意淫。”
“不是你说我们不清不楚的吗?”
下一刻,棋子如骤雨般砸向风途脸上,肩头还被棋盘一角磕得邦疼,他晃了一下并没有躲。
“滚。”叔文狠狠吐出这个字,不想再理他,起身要走。
风途继续刺激着他,“她不爱你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有我。”
叔文的脚步更快了,却是走向墙边,拔下挂着的剑向风途刺来。他身体虽已恢复,却武力尽失,只是凭着往日磨炼的本能,想要弄死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风途手中的刀并未出鞘,只是堪堪挡着他的进攻,同时心里很清楚,对方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只有他和明月的关系。
即便风途再有耐心,叔文的体力也渐渐跟不上了。
“想也别想,她最多就是生我的气,与你逢场作戏把你当消遣罢了。昨日她答应了我,一切结束就会跟我回乡。趁着没人知道你在这,赶紧滚远吧。”
是啊,如今宁王的人在四处抓他,没了临仙苑的庇护便再无可躲。
何况,他也许很快就会成为朝廷重犯。
风途发了狠,直接将对方制服地不能动弹。
正当叔文以为他会对自己下杀手时,他却抢走了自己手中的剑。
“我记得明月说过,它叫月痕。真是个好名字。”
叔文打不过他,被按在床上,只得怒骂:“厚颜无耻!”
风途笑道:“别这么说我。你和我有什么不同?其实你也不过是借着同门之宜早早将她拴在身边。想来你还真是卑鄙,到底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做这样的事?亲近她,暗示她,等她一离开师父的庇护就迫不及待引诱她。”
他俯视着叔文,眼中满是不屑,“只是她又怎会被你的小情小爱绊住手脚。不过,我该谢谢你。”他俯身凑近他耳畔,“至少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如何接近她,讨好她。”
“前辈。”
风途放开手,脸上写满了得意。
叔文紧攥着拳头,怒目而视,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他无法接受这种侮辱,这种对自己与妻子间纯洁感情的否定,“你自己心思龌龊,竟以为天下人都和你一样吗?”
即便是要骂人,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在风途听来,反倒成了一种夸奖。风途并不在意,收起剑,道:“罢了,不写就不写,反正我也不在乎名分。哦,对了,这句话你耳熟吗?”
叔文怔住,这时才明白是他在搞鬼,看着他转身时的笑容,直觉得气血翻涌,怒不可遏冲上去就要夺剑,“贱人!当初她把你交给我时,就该一剑杀了你!”
风途这次没有躲开,反而由着他拔剑指向自己,“好啊,这样一来,我与你的恩怨便与她无关了。以往的事若你还记恨,不如此刻刺我一剑以报旧日之仇。顺带,我也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你,你……”叔文气得说不出来话,眼见对方顶着剑尖靠近,自己却只得后退,手中的剑又被抢走。
“既然承担不起后果,不如趁早松手,留些体面。”
议政殿内,周帝看着二人,面色静无波澜,令人难以捉摸。半晌,他开了口:“你如何得到这些?”
“同道者的指引。”明月谨记太子弘的嘱咐,不敢直目,只得跪在殿前低着头回话。
“那他现在何处?”
明月答曰:“故人已逝。”
周帝思忖着,目光移向一旁的近侍成令良。
目光交会间,他已明白主子的意思。
成令良对她道:“你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