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谢颂的鼻梁顶在他肩颈处,吐息沙哑炙热,头发不硬不软地贴着程观的耳廓,蹭得发痒。两具身躯温度隔着单薄布料交融传递,他几乎在一个完全侵入姿势地拥抱着他。
喜欢得要命。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曾遥不可及的人会愿意一次又一次地,不在乎一切未知空洞,看向他。
谢颂只觉得,皮肤从未如此熨帖,积旱成灾的干裂渴望终于得以缓解片刻,迎来合契的温软。
夏日暴雨倾至,树叶摇晃,雨滴打在窗子上,密麻泛白。
程观坐在钢琴凳上,谢颂在对面,手握吉他,重新奏响了那天表演的曲目。
乐声混杂窗外雨声,每次扫弦都沾染上属于自然的潮湿。
他只完整地弹过两次,练习一次表演一次,谱子就已了然于心。
“还有生日蛋糕在店里,”独属一人的演奏会结束后,程观看看窗外的雨,伸手点点雨珠划过的玻璃,“现在去拿?”
“嗯,”谢颂顿了顿,“我去拿就好,外面雨很大。”
“不,我还要谢同学请我一顿晚饭作为报答呢,”并排的两人肩头轻碰,谢颂看到程观白皙侧脸,听他说着,“家里阿姨今天晚上请假,我没有晚饭了。”
别墅区离学校不算近,接送的车子带着丁苏两人先走了,程观也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的偌大房屋。
“……好。”
雨水溅湿整洁的裤脚,谢颂的思绪像飘在雷雨云层中,等他踩上筒子楼蒙尘的楼梯,才迟迟反应过来。
幸好那个人最近刚因寻衅滋事拘在看守所,而他恰好收拾过屋子。
虽然撑了伞,但急雨斜斜刮来,还是不可避免地淋湿衣服。
程观跟着谢颂走进门,不掩好奇地看过格外空荡的小客厅,谢颂一手提着蛋糕和菜,拉了下他的手:“来这边,擦擦头发,不要着凉了。”
谢颂带他来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一床一桌一柜,再无其他装饰。此时站了两个少年人,愈显狭小,时刻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他拿出干净毛巾,递给程观,犹豫开口道:“你……要换件衣服吗?”
他记得上次程观受凉感冒,有些担心。
“好啊。”
程观也不想穿着湿衣服来回溜达,他去了浴室,还是想洗个澡再换。
筒子楼的设备落后,热水不是很稳定,谢颂耐心叮嘱他怎么调水温,在浴室门口看到洗完的人后微怔。
眼前人穿着他的衣服,略大的领口露出颈窝,泛着湿润的热气。
程观转身把他推进去:“好了,你快换,待会儿感冒了。”
等谢颂再出来,程观正盘腿坐在床上,低头透过盒子打量里面的蛋糕。
蛋糕碰歪了点,但造型还在。
谢颂不出意外地拒绝了他打下手的提议,提着菜去往厨房,程观无聊地晃一圈,得以咬了口谢颂清洗的新鲜西红柿之后,转回卧室。
房间一览无遗,个人生活的痕迹似乎被这种简单下磨灭。唯一有特点只有那堆床头翻旧的习题册和乐谱。
程观含着薄荷糖,翻了翻,发现整本题册的答题质量高得可怕,纸张上满是多解和出题思路,不像他随意划拉两下还画小猫的糊弄,一眼便能看出写者的对待每一题的认真态度。
在局限的资源中,有人只能珍惜地利用每一分向上攀爬。
程观咬碎薄荷糖,放好题册,又去看分装整齐的乐谱。
打开的瞬间,夹缝中一只笔滑落出来,程观伸手接住,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笔不过是学校食堂旁边小卖部八块一盒的批发货,班上学生笔筒里全有这种笔,并不稀奇。
但这支笔身有道裂痕和一张小贴纸。
这张贴纸是他从丁雨桐那里顺来的,邮票形状,为遮挡住他转笔不小心摔出的裂痕。
程观把笔放回原处,翻了两页,又一件东西滑落下来。
是用过的白色口罩。
再两页翻过。
是薄荷糖的包装纸。
程观翻过了整本手写乐谱,里面夹着一件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手写的小纸条,小猫涂鸦的便利贴,随手扔掉的废稿纸,百香果茶的杯子标签,一张模糊侧影的照片……
所有的、留有程观痕迹的小物件,都被完好地夹在这本盛满私人情绪的乐谱册中,伴随着不同的音符,小心翼翼压抑爱意。
程观只以为他在缓缓靠近,想要第一次无拘无束地牵住那只手。殊不知他走近的每一步,都被暗中动心已久的人视作不可多得的礼物,圈地收藏。
他愣愣地盯着这些。
许久,清凉薄荷味道在口中散去,册子边缘绷紧的手指也慢慢松开,程观阖上册子,侧头看到了门口站定的谢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