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观微微一顿,他放下乐谱,站起身:“晚饭好了?”
“嗯。”
谢颂见程观走近,下意识后退半步,眸光轻闪了下。
程观抿唇,抬起眼睫:“你生气了吗?”
“什么?”谢颂反应慢半拍。
“因为我翻了你的东西,”程观温声道,“不过我没有乱动,还是原来的样子。”
“不、没有,我……没有生气。”谢颂连忙道。
“那你躲我。”程观眼角低垂,“我不能看,是吗?”
谢颂心下一跳:“不是……”
“嗯,你过来。”
闻言,谢颂后退的半步收回来,向前迈一步,脑袋里还想着解释,而程观凑近,仰首轻吻了下他的脸侧。
“没事的。”程观这样说,“我喜欢你。”
“……”
谢颂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可以想象这般行为被程观发现后的惊讶、嫌弃甚至是厌恶,单方面斩断他们之间单薄联系。
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像是安全屋外的枪林弹雨不过是一场盛大烟花,而他兀然被赦免无期徒刑,得到柔软花瓣般的吻。
谢颂一下扣住程观的手腕,眼眸渐深:“你……不害怕我?”
“我感觉,刚刚更像你害怕我。”程观扬了下唇角。
谢颂低头,气息凌乱地磕到程观鼻尖,他吻到额头、眼睛。他没有往下,又否认似地喃喃:“不,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程观看到那双凤眸泛起血丝。
“你会陪我过完今天吗。”谢颂握住他的那只手在轻颤。
“会,当然会。”
谢颂沉默片刻,他视线细琢着面前人的面庞,又避开他的目光:“先吃饭吧。”
“谢颂,”程观反握住他的手,这次没有放过他,“我想知道。”
“菜要凉了。”
谢颂抚过他的鬓角,眉眼安慰似的缓和些许:“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谢颂牵着他到支起的餐桌旁,窗外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电灯电压不稳,偶尔忽闪两下。
桌上三菜一汤,像是每家每户日常的晚餐一样,两人相依而坐,碗筷轻磕,安静温馨的气氛难得降临这间破旧小房子。
程观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忘了面。”
“嗯?”
“生日的长寿面,”程观咬了下筷子,“下次补给你。”
这大概是谢颂此生最难忘的生日。
是有程观在的生日。
卧室中,蛋糕上的蜡烛点燃,程观关了灯,朦胧昏黄烛光温柔地晕染黑夜。他坐在床上,依靠桌沿,支肘看着桌前的谢颂。
时间在对视中流淌,程观歪下头,提醒他:“许愿呀。”
“许完了。”谢颂眼中映着暖色的光影。
“不吹蜡烛?”
谢颂摇下头:“现在这样很好。”
程观伸手,碰坏蛋糕的一朵雕花,指尖的奶油偷袭抹到谢颂的脸颊上,他笑:“沾沾奶油,你的愿望一定成真。”
谢颂轻轻嗯了声,突然俯身抱住他,脸颊处的奶油同样蹭到程观脸侧,蛋糕香甜气息漫延,程观下意识偏下头,腰间桎梏渐紧。
昏暗中,他眼睫微动,听到了谢颂的声音,像是低闷而深长的叹息:
“你知道……躁狂症的遗传几率有多大吗。”
程观怔愣片刻,蛋糕上的烛光抖了抖。
谢颂拥有过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美满家庭。
父母相爱,家庭氛围和睦,资产富余,足以支持他各类乐器学习的高昂费用。
前半人生的十三年,谢颂唯一忧虑过的事情只有十岁时,他不小心打碎了母亲喜爱的花瓶。
在第十四年,他升到初二,本计划寒假出国旅行的家庭,仿佛耗尽了所有福泽气数,摔下了不可挽回的深渊断崖。
那时,谁也不知,一场小小的口角会演变成彻底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