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跪在地上,深深的埋着头。
李凌麟方才端着药进去了。
那碗药,是令妃让端来的补药。
李凌麟把手中的药放到一旁,自己则坐在床旁静静的看着死气沉沉的李炆。
李炆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时间久了也觉察出不对劲,缓缓的睁开自己沉重的眼皮。
“李——李凌。。。。。。麟——”
李凌麟颔首,嘴边挂着一如以往的笑。
“是我,父皇。”
李炆早就不能起床了,现在也只能皱着眉不满的看着李凌麟:
“你。。。。。。你来——做什么?”
李炆的喉咙里仿佛卡着一口前年老痰,话都说不利索。
李凌麟轻笑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有一些轻松。
“没什么,令妃给你熬了补药,我给你送进来。”
虽然李凌麟脸上是笑着的,可是李炆却打心底里的觉得不对劲。
“父皇,你还记得之前我和沈庭寒,还有建成,李粲他们小时候在太学读书的事情吗?”
“。。。。。。你——你想说什么?”
李凌麟又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你还记得不得。”
李炆闭上眼,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又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半晌后,不甚在意的说:
“如此久远的事情。朕不记得了。”
“。。。。。。”李凌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李炆。
李炆这些天来精神头似乎好了一些,李凌麟把香都撤了出去他似乎也恢复了一些神志。不至于像之前一样昏昏沉沉,半死不活。
不过身体上的问题到是解决不了。
经过赵王的逼宫后,他的身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先是一条腿不能动,后来又是一只手,再后来就是全身都不能动弹了。
彻底的瘫在了床上,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李凌麟轻笑:
“没关系,我想你也不记得。你整日只能记住那些世家上下的算计,小心翼翼又惶惶恐恐的坐着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
“按照你慌神的那个模样,你能够把位置坐稳都不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记别的东西。”
李炆对李凌麟今日这无礼又放肆的言辞感到十分不满,怒目圆睁。
“大胆!咳咳咳——咳咳咳。。。。。。太学。。。。。。的夫子,就是这样教导你——尊敬长辈的!?!?”
李凌麟并不慌乱,反而优哉游哉的站起身,将一旁放的已经凉透了的补药端起来,用勺子顶开李炆的牙齿和嘴唇。
“这些东西,我从来就没听进去过。尊敬是要给该给的人的,父皇在我这里显然并不是。”
“放——放肆!”
李凌麟丝毫不考虑李炆的舒适度,直接将药顺着勺子倒到了李炆嘴里。
入嘴的少,流到被褥上的多。
李炆胸前一大片衣襟和被褥全都被苦涩的药汁浸湿。
“咳咳咳!!!!咳咳咳咳——放肆!!!!我是——你父皇!!!你怎能如此——咳咳咳咳伺候!?!?!?!”
李凌麟把空了的药碗随手丢到一旁,药碗是瓷的,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在暗沉的寝殿里,像是一轮破碎了的月亮。
“父皇,您还记得我母后吗?”
李炆喘了许久,在一声比一声大的咳嗽声里平复了自己的喘息。
“。。。。。。。呵——呵。。。。。。”
李凌麟无视他的狼狈和愤怒,又道:
“你还记得玉嘉公主吗?”
玉嘉的名字一出来,李炆的心便悬到了喉头,李炆转动自己浑黄的眼珠,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姑姑——朕。。。。。。当然记得。。。。。。”
李凌麟终于又露出一个笑,她道:
“记得就好,你之前昏昏沉沉的时候。把我错认成了母后,说了一些——”
李炆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说了什么!?”
李凌麟淡淡一笑,俯下身,温柔的替李炆把被角掖好:
“父皇你慌什么,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犯不着这么大动肝火。”
李炆大喘着气。
“你究竟想做什么?”
李凌麟摇了摇头:
“女儿没什么想做的,就是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以往小时候没办法,只能听父皇的,如今孩儿年纪大了,能自己做主了。想着——就高兴。”
李炆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他觉得自己的心肺就像是丢在锅里在煎一样,又热又烫。况且嘴里突然冒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下雨前潮湿的泥土,又润又腥。
然后他便感觉到一股热流从他的喉头冒了出来。
宫女哆哆嗦嗦的跪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声响,整张脸被吓的煞白。
大公主进去了,可是却迟迟没有出来。
里头的声音一阵比一阵响。
似乎还摔了碗。
这可如何是好?
“沈大人。”
“沈大人。”
沈庭寒对守在两旁的金吾卫点了点头。
宫女听见声响,立马转过身,膝行到沈庭寒跟前,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