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
沈庭寒摆了摆手:
“你出去吧,把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来。”
宫女伏在地上,砰砰砰的给沈庭寒磕了好几个响头。然后就低着头跑了出去。
李凌麟听到沈庭寒的声音,走到屏风旁撩起珠帘。
“来了?”
沈庭寒颔首:
“来了。”
李凌麟又道:
“东西带了吗?”
沈庭寒颔首。
李凌麟走出帘幕:
“那就好,我没什么要问的要说的。你进去吧,我在外头替你守着。”
“建成他在宫外,有什么事你就——”
李凌麟坐在刚才她坐的位置,闷闷的说:
“我知道。”
“。。。。。。”
沈庭寒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她知道的东西,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沉重了。
沉重到沈庭寒都有些不愿去面对。
十数年前的朝政纠葛——一直覆盖在他心头的阴影。
如今,就在里头了。
沈庭寒伸手去拂珠帘的手,都有几分颤抖。
张夫人落座没多久,令妃就带着笑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拿着乐器的伶人。
“诸位久等了,方才前头的人不懂事,耽搁了会儿。不知道今日的茶水点心,还合不合诸位口味?”
见令妃来了,这些妇人便也都舒了一口气。
就算要做什么,也不能不体谅着里头的令妃娘娘吧?
“娘娘多虑了,今日的一切都很好。”
“娘娘今日用的什么胭脂?颜色真是好看。”
“娘娘。。。。。。”
“娘娘。。。。。。”
令妃摆了摆手,那些妇人终于停下了她们的奉承。
“今日不谈那些别的东西,就好好的听曲,赏花。过会儿,就带诸位去后面花园。今日这些花可都是本宫费了不少心血弄来的。诸位可要好好欣赏。”
张夫人抬眸看了一眼坐在高座上的令妃,又看向了外头越发阴沉的天色。
就快下雨了。
沈庭寒坐在床前,一言不发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李炆。
李炆方才呕了好大一口血一出来。
被褥和胸前除了刚才的药汁还有殷红的鲜血,一滩又一滩的鲜血中,似乎还能看见几星不明显的碎肉。
“舅舅。”
沈庭寒很久没有叫过他舅舅了。
以往李炆很希望沈庭寒能够再叫他一声舅舅,可是如今他却巴不得沈庭寒不叫。
沈庭寒看着李炆,许久叹了一口气。
“舅舅。从小到大,我曾经想过无数种可能,可是却偏偏没有想过这一种。”
“。。。。。。”
李炆闭着眼,他不敢看沈庭寒。也不想看。
“舅舅,我曾想过宣武门斩首,是因为先皇后和母亲哪里违背了您。也想过或许就和您跟众人说的那些一样。是因为先皇后和母亲不满您,生了歹心,想要害您。”
“我也在太学里听过学,我也在夫子跟前学过圣贤道理。”
“可是后来长大了,却发觉世界并非圣贤道理那么简单。更非孰对孰错那么简单。”
沈庭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一些颤抖。
“我也算自幼在宫中长大,和李粲他们也算是童年玩伴。您也对我视如己出。”
“。。。。。。”
“那时起,我便在想往后要是能够入朝为官,替您效力,侍奉左右。也算是圆了这一生。”
“。。。。。。”
“可是奈何年纪越大,便越对当年的事情心存疑惑。”
“。。。。。。”
“当年舅舅与好几个兄弟争夺天下,舅舅并不是最强劲的,也不是最贤德的。那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舅舅?”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再提有什么意义?”
沈庭寒低着头,有些嘲讽的笑了。
“是了,再提也没有意义。毕竟斯人已逝,那些东西舅舅也算处理的干净。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能够挖出一二用来威胁舅舅。”
李炆的胸腔和腹内都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烫的他疼,烫的他怕。
“那——那碗药——”
沈庭寒抬起头,神情平淡。刚才的悲戚和痛苦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里,李炆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大抵知道自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