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给宗室子择妻这件事已经提了很久,甚至为了配合李汝义的新法,还将择选范围的年龄往上提了好几岁。
这段时间里李汝义又一次感受到这个皇帝算是个圣明的君主,他并没有把臣子提出来的问题当做小事,而是给足了他权力推动这件事落成。
直到皇帝给安庆侯府越冬和张照临赐婚的消息传来,李汝义才认识到对于皇帝来说,律法仅仅只是律法而已,并不足以束缚他。
世间的一切都要为他让步。
因为他是天子。
端朝的皇权正在他手中进一步的集中。
七皇更迭的耻辱绝对不会在杨氏皇朝之中再次出现。
他唯一的不足就是缺少一个可以继位的儿子,而现在他就将要主动从宗室中择选出一位储君。
国朝稳固,大权在握,史书上的评价几乎已经可以预见。
小小一桩赐婚绝对不会影响到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那个在背后把郑大雪推到他面前来的姑娘好似也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她坐在安庆侯夫妇背后的角落里,挑拣着自己喜欢的食物,对这桩婚事没有丁点不满与反抗。
宴会上正在歌颂皇帝,朝臣们向即将定下婚事的公子们道贺。
把谁定给谁皇帝心中早有决断,只等着在这场宴会上公布,至于为何要办这场宴会?他高兴办就要办,他的臣子们会因为受到邀请而感到荣幸,并不遗余力地称赞他。
他开始享受权力握在手里的放纵。
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按照他的意愿发展。
他看向喝得满脸通红的宗室子们,这群蠢货以为自己有了继承天下的资格,整日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恨不能即刻就喊他一声‘父皇’,再把储君的帽子带在自己头上,把皇族的荣光披在身上。
简直愚不可及。
越冬抿了口酒,眼睛瞟着皇帝,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自以为掌控全场,实际上和曾经的她一样被人蒙在鼓里当戏看。
他也不过就是个人呐。
“前儿朕做了一桩媒。”皇帝说话,场面上的喧闹瞬间就从上往下地安静下来。
皇帝对这个场面十分满意,皇后看向他,不知道他怎么先提起这桩事情来。
越冬在得知赐婚时的反应太过激烈,今日虽安安静静跟着进宫来,她却不觉得她真的认下了这桩婚事,因而安排了人时时盯着她,免得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眼下皇帝又提起,只怕会刺激到越冬。
皇帝却是不觉,这是他的天下,他的皇宫,人人都该俯首称臣,无人可以反抗他。
“朕的……外甥。”他看向张照临,又看向安庆侯府所在,“和安庆侯的女儿。”
他特意看了越冬一眼,越冬正好塞了口点心在嘴里,没领会到皇帝的刻意,低垂的眼眸里却尽是嘲讽。
公主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细看去,其实还能看出点不屑,只是不知道这不屑冲着谁。
众臣及命妇们交口称赞起来,张大将军瞄了眼自己的儿子,见他低头喝酒,并不在意,又看了眼越冬,心里觉得十分可惜,差一点这就是他儿媳妇了。
至于儿子是不是这个意思他可不管。
贺莲舟侍立一旁,眼见越冬把酒杯一放,就先她一步跪在了皇帝面前,“陛下!敢问陛下赐婚给照临公子的安庆侯府千金是哪一位?”
皇帝生了些不悦,贺莲舟竟在他兴头上扫他的兴致。
自然把谁许配给张照临也需要明确,便道:“当然要是安庆侯的亲女才配得上公主之子。”
许月观是义女,已非亲女。
公主脸色微沉,这个时候贺莲舟跑出来做什么,想害死她儿子吗?
皇帝把酒杯一扔,宴会的气氛霎时间就冷了下来,众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道又是一场好心。
贺莲舟道:“微臣与越冬早便定了亲,我还活着,越冬何以再许他人?”
贺莲舟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公主更是震惊,这事情可没听安庆侯府提起过一星半点,不过就许家和迟家这关系,越冬和贺莲舟就决计不可能成。
归义侯出来拉贺莲舟:“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你的那桩亲事已然退了。”
贺莲舟不起,再问:“与何人退亲?何时退亲?何人证明?”
贺母起身先朝皇帝一拜,再同贺莲舟道:“临到上京之前,我已与越冬之母退了亲事,也换回了庚帖。”
她有些着急,她与儿子一飞冲天全因归义侯,归义侯之所以会是归义侯,那是因为皇帝把这个爵位给迟良,她本就是个乡村妇人,如今的生活她从未敢想过。
极尽荣华,也极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