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问前头三位宰相:“相阁何意?”
黎相为三相之首,与另外两人交换个眼神,上前道:“相阁无异。”
这件事到这里本就要告一段落,哪知来了个内侍悄声在皇帝耳边一阵耳语,皇帝哼笑一声,道:“来得倒是巧,叫他进来。”
众臣不知是何缘故,又不好交头接耳,相互看看,都不敢开口。
李汝义眉头微微皱起,今日的事不太寻常,卫将军府弹劾安庆侯府倒是好理解,潭州知州在潭州胡来,卫将军府给安庆侯府留了面子,只要把他给薅回上京来,其他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而这里头又搅和了一桩毒杀案和灭门案,是有人想要借这份弹劾做点别的事情。
时机挑得很好,正赶在皇帝也想找点事情转移汇集在安庆侯府上的目光的时候。
等了片刻,大殿外急匆匆进来一个人,幸而他临进门还记得扶扶帽子,正正衣冠,不然御前失礼这口锅就要落下来了。
倒是有几个人认出了他是谁。
正是现任潭州知州。
皇帝才要派人去传召他,他竟然已经抵达了上京。
潭州府君步履匆匆,“潭州知州许世茂,拜见陛下。”
“潭州知州?”皇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无朕之令,你岂可轻离潭州?”
许世茂立时跪了下去,道:“微臣押送重犯入京,本在刑部等候交接。”
“呵。”皇帝冷笑一声,倒是被他不轻不重地堵了嘴,重犯得刑部复核之后,如果没有让地方自行处决,就要押送上京行刑,刚好他这个一州之主就亲自押送重犯来了。
“什么重犯?值得你这个潭州知州放下潭州诸多事务,亲自押送。”
许世茂道:“日前收到刑部的复核文书,正是新妇韩氏毒杀婆家七口的重案,收到复核文书之后,微臣才发觉其中尚有几分隐情,兹事体大,不敢不亲自押送罪人韩氏。”
“隐情?”皇帝看向李汝义又看向刑部侍郎:“什么样的隐情,你初审时不知,刑部复核时不知,现在却又知道了。”
许世茂躬身道:“韩氏得知被判决绞刑之后,再次招供,言曰自己下嫁郑家,乃是冲着安庆侯府而来。被毒杀的郑家正是安庆侯之女越冬的养父母家,韩家妄图借姻亲之便攀附安庆侯府,后发觉事情不成,竟丧心病狂指使韩氏毒杀郑家。”
“及至后来韩氏一家死于大火,其中亦有人为手笔,初时判定为韩家自焚,乃是因其欲使金蝉脱壳之计,此判定有韩氏招供作为证词。而后又察觉不妥,背后似乎还有推手,不然韩家怎会没有逃脱,而是真的死在了大火里。”
“微臣觉得其中大有隐情,又涉及安庆侯府,这才亲自押送韩氏至上京,唯恐幕后之人杀人灭口,使安庆侯府蒙受不白之冤。”
很好,他是一点错也没有,捎带手还把安庆侯府给摘了出去。
是有人要害安庆侯府,安庆侯府是无辜的。
有个官员问道:“仅仅因为攀附不成,便要毒杀郑家全家?”
许世茂对着皇帝道:“是以微臣才觉得事情不简单,倒像是故意制造这么一桩案子,要害安庆侯府。”
先前开口的官员暗暗咬了下舌头,今日真是看多了戏,管不住嘴了。
皇帝拿着回到他手里的弹劾奏折敲来敲去,心里想着这潭州知州到底知不知道卫将军府弹劾安庆侯府的事情。
若知道,张大将军可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若不知道,又来得实在是快了些。
皇帝道:“你可知道朕昨夜刚刚收到卫将军府弹劾安庆侯府的奏折,说的就是安庆侯府指使你这个潭州知州在这两桩案子上仗势欺人包庇凶手草菅人命的事情。”
许世茂大惊失色:“这……这都从何说起?微臣的确和安庆侯同宗出身,亦曾受其恩惠,但安庆侯与微臣和郑家也好韩家也好,都无冤无仇。尤其郑家,到底养育了安庆侯之女十数年之久,安庆侯只有感激他们的,又怎会指使微臣做出这等惊世骇俗之事。”
“且微臣领的是朝廷的俸禄,吃的是陛下的米粮,自然事事以陛下为先。”又老泪纵横道:“微臣忝为一州之长,为陛下管理一方,谁知竟接连发生了这样的惨案,微臣实在无颜面对陛下,只盼着陛下能查清事实,免得冤屈了安庆侯府。”
他不为自己叫屈,只为安庆侯府叫冤,大约是被卫将军府一吓,脑子清醒过来了,知道没有了安庆侯府,他这个潭州知州连个屁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