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千枝的舞裙全都交给梁氏绣坊去做,又一年的潭州乐坊斗技,还是由高千枝拔得头筹,有几个乐坊高价从其他州府请了人来,仍旧败北。
州府里来了贵客,府君请了高千枝献舞,她要一套新的舞裙。
越冬默不作声地听着高千枝的要求,觉得她对给这位贵客的献舞不是很上心。
“我不过是个点缀罢了。”高千枝玩着手指,并不在意,“听说是个巡察使,代天子巡视四方,一来就和府君搅和在一起,哪里会真正关心百姓的苦楚。”
她也不过随口一说,并不继续抱怨,转而又同梁稚月道:“你们新出的缠枝花也给我做一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新款式?都做。”
梁稚月道:“你发什么疯,做那么多的衣裳穿得完吗?”
高千枝笑起来:“做我们这行的,最不怕多的就是衣裳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穿不成了。”
“住口。”梁稚月看了眼越冬,说:“她才多大,你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高千枝道:“你这个小姑娘可不一般,哪里会在乎这些。”
高千枝没有久留,定下衣裙就走了。
梁稚月皱着脸:“前年雪灾,去岁收成不好,但是税收还是一样的重,不知逼死了多少人,如今又来一个什么巡察使,更是沆瀣一气,百姓的日子要更苦了。”
越冬不关心那些,贪官污吏也好,穷苦贫民也罢,她治不了也帮不了,她问梁稚月:“我与你说的事情如何了?”
梁稚月说:“柳四说他过来一遭,要亲自看一看。”她还是有些舍不得:“就不能我们自己去博一回吗?”
越冬道:“真被选中做了贡品,其实是个亏本的买卖,以你如今的实力,亏个倾家荡产算是轻的。”
“那可是三成的税啊。”梁稚月道,“商税有多重你是知道的,若减这三成,我们不知道又可以多开多少家铺子了。”
越冬道:“你如今只在潭州有铺子,卖得再多又如何?天下多少个州县,你占了几成,就敢去博?”
梁稚月没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我心疼啊,那都是钱啊。”她说完立刻立起来,“我要再开一家店,明儿我就往中州去,咱们多开几个分号出来。”
越冬不管这些事,梁稚月就准备起来,柳四如约来了一趟,而后他要回泉州去,梁稚月与他一道走,同行了一段。
八月里,贺莲舟和越冬的大堂哥下场考试,若能得中便是举人。
大伯母很紧张,死乞白赖地跟来了县里,在包子铺里住下了,要等着大堂哥考完,第一时间知道结果,若不是手里的钱根本不够去到州府,她也不会在县里落脚。
因为郑越夏并不愿意和大伯母睡一起,所以何氏把郑老三追到小弟屋子里去了。
大堂哥要提前两日到州府去住下,等着考试,大伯娘送他上马车的时候,两眼泪汪汪,看得大堂哥消瘦的肩膀几乎要扛不住。
郑越夏虽然拒绝了大伯娘与她同住,但是在送大堂哥的时候她还是去了,带着小弟一起。
“哥哥以后要能和大堂哥一样到州府里去考试,我也会来送你的。”郑越夏说。
小弟一抖,看向大堂哥的目光里都是怜悯,也怜悯未来的自己。
因为贺莲舟和越冬定了亲事,是以他就和大堂哥一同上路,何氏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很是欣慰。
越冬这一年多住在州府里,梁稚月往外跑得上瘾,提着她坐镇州府,免得闹出乱子,或是有人趁她不在搞小动作。
高千枝和梁氏绣坊越走越近,哪怕梁稚月不在,她也会邀请越冬来看她的舞蹈。
越冬从不拒绝。
扮一个漏洞百出的小郎君,大摇大摆地进高千枝给她留的雅间。
“明年,我要一路跳到上京去,需要很多舞裙,你可以开始准备了。”高千枝一曲舞毕,身上的装扮还没有卸下,美得不可方物,她凑近了看越冬,眼神戚戚,仿若有无数的话要说,“我这支‘流光’不止要名动潭州,更要名动天下。”
越冬不为所动,只道:“装可怜也没有用,梁稚月不会少收你的钱。”
高千枝抚了抚发髻,“这不是趁着她不在找你来了。”她又悄悄问:“你那个小郎君考中了没?”
越冬说:“没有。”
高千枝大笑起来:“那你还不快去安慰安慰那少年郎,人家现在正是伤心难过之时,你去安慰一番,好叫他知道你的好处。”
越冬才不去,“每年应试者众多,考不上才是常态。”
贺莲舟已经和大堂哥启程回去了,两个人都没有考中,外加一个凌郴也没中,贺莲舟还好,没什么情绪,凌郴和大堂哥都是非常明显的萎靡。
凌郴很伤心,打算在州府纸醉金迷一番,贺莲舟和大堂哥没有闲钱陪他闹,也不接受他的慷慨,早早就折返了。
越冬有去接,也有去送。
但也仅此而已了。